更新时间:20100728
那一日,硝烟弥漫了整个扬州城,昔日繁华的大街如今处在火海一片,哭喊声,求救声,几乎震聋了我的耳膜,自从跟了安阳公主,还没怎么见过这打打杀杀的场面呢。
一路的逃亡,从北京城逃到了金陵,总认为可以稍作休息,谁想到那帮男人如此没用,居然派安阳公主一个姑娘家去打仗,怎么办,她会有危险的
其实在逃亡途中,我完全有机会离开,回过头去找哥哥,找我的族人,但是,主子没走,我也照样不会离开。
扬州城破时,我看见了哥哥,他挺拔冷酷的背影像一座山一样伫立在眼前,我想喊,想叫,想欢呼,但是转瞬间我便打消了念头,安阳公主火红的披风飘扬在那里,飒飒地刺痛我的眼,我不由自主地跑过去,抱住她。
她几乎像浴过血水般,身上有血,脸上也有血。
她右侧的脸颊被划了一道子,从颧骨到唇角,血还顺着她削尖的下巴流淌,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依然犀利有光,昂扬着斗志满满,她一把推开我,再次爬上战马,向我的族人冲去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白色的战马早已染红,和她大红的披风融为一体,在火光与夕阳辉映下冉冉生辉。
此时,当缀满血滴的枪头再次没入她的小腹时,我突然坚定了一个信念,公主她,不能死,尤其是在我的眼前
我挥着刀砍了过去,在红光遍洒中划着我理想的光线,我隔开破空而来的枪,大骂一声“让开”
对方愣住了,因为我说的是满语。
抓准时机,我带着公主冲了出去。
当我披上安阳公主火红的披风时,我笑了,看着她昏迷中蹙紧的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纳,这一刻我心中安然,这是第一次,我握紧了自己的命运
当破空而来的利箭穿透我的胸口时,我听到了心脏破裂的声音,但是心中,确实雀跃起无法掩饰的澎湃,多么熟悉的力度啊
“哥哥再见”我笑着对他说,笑得那样灿烂,我的哥哥,你是我在黑暗中追寻的那抹艳阳,我要用我全部的记忆,来记住你,来世我还要你做哥哥
但是我说不下去了,你的呼唤越来越遥远,你的眼睛,却还是很亮,很亮,主子说得没错,哥哥的眼里,睡满了星星,闪着流彩的光华
新一轮的攻势又展开了,像是乌云席卷着大地,绽放着一片片妖娆的罂粟,花蕊滴着新鲜的血红色的露水,蔓延在炮火摧残的土地上,金戈铁马,宣扬着他无尽的张狂,日月蹉跎,颤抖着万般年华
顷刻间,大地在颤抖着,人心在慌乱着,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该死的人是谁,因为匆匆而过的历史,根本记不下他们的名字,留下的,只有这片,染满鲜血的大地,颓废在金陵城下。
城上,一妙龄女将威风而立,嗅满血腥的风,扰扰吹上城墙,掠过那些奋力攀爬的长辫子英雄,跳跃在浴血的城墙上峰。
我擦去眼前的模糊,偷偷向上看过去,她大红的披风凛凛衬托着飒爽的英姿,在鼓动的腥风下舞起昭华的狂笑,我看不清她坚毅的水眸,看不清她抽动的唇角,看不清她绷紧的面容上闪烁着仇恨的盈光,和那道从颧骨延伸到嘴角的,裸露狰狞的疤痕
突然她高举长剑,在讪笑中煞然砍下,像是喷薄而出的熔岩,挥断下它即将凝固的瞬间。
她高叫着,发泄着,仇恨浴满了胸腔:大明英勇的战士们,你们拥有着骄傲者的灵魂,踩在我们先烈的血海上,将仇恨郁结在你们战无不胜的兵器里,让它,带着敌人的鲜血来染红我们的双目,让我们带着铺满敌人灵魂的热忱,去祭奠我们的祖先,我们因奋战而归去的同胞们
时光,在脚下缓缓流淌,我每走一步,都是进程的延续,遍眼望去,满眼的血红,满目的疮痍,我别开眼去再不敢看,那一轮轮的攻势像是轮番的轰炸机,而双方却像斗鸡一样掐得红了眼。
生命像鸿羽一样轻轻飘落,荡涤在世间之外的他们,是不是也在后悔这一切的来过我突然间就后悔了。
生命在这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像秦始皇轻而易举地坑尽儒生,战争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众多家庭赶尽杀绝,赶尽,杀绝
夕阳仓皇逃窜,余晖退尽时,惨淡的世界发出诡异的笑声,笑在星陨云摧之下,笑在,惶惶不可终日的世间纠葛中
“苍雪苍雪”
多铎带着满腔的热忱跑了回来,今日真是杀了个痛快,南明皇朝里虽有个阚泽,然而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才已然不在,那区区小女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今日她公然挑衅,带着女儿撒娇般的酡红向自己抛下了战书,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抹了抹满脸的泪水,看着他轻快地步子跃入帐内,眼中带喜眉间含笑,孩子气般地跑过来搂着我就亲了两口。
“咦,你哭了”他在我唇边取走两滴泪水,满脸的疑惑,“哭什么谁给你气受了”
我推了他一把,便扭地撇了撇嘴,说:“你可是大清国的巴图鲁,杀着人还可以笑得这么欢,我不成,我是没名没利的小女人,怕死更怕鬼,在这里抹抹眼泪悼念一下,也为我的男人积积福”我这是满肚子的怨气没处撒,可算找了个突破口,自己都能听出满嘴的刺来。
多铎可是乐了,或许还没见过我撒娇的模样,引得他哈哈大笑,末了还笑道:“呦,还真是受气啦。”
我也觉得可笑,这叫怎么个事呢虽然岁数不大,可也活了近三十个寒暑,两世为人,怎么也学着撒起娇来了。于是转过身,搂着多铎的腰靠了进去,连带蹭了蹭。
“多铎,我,实在见不得杀人了,在我们那个世界,有着人人平等的格言,世间没有皇帝,没有公侯,就连国家领导换届选举都要百姓来投票,你现在让我见杀人就是血也是见不得了呢。”
多铎难得地迷茫起来,喃喃自语道:“还有这样的世界在哪里”
我不确定地看看他:“你,肯信我吗”
“瞧你说的”多铎似是恼怒了,把我扯在床边坐下,“我什么时候没信过你”
的确,我说的话他总是会信的,可如今这事罢了,早晚都得讲。
我像下了个天大的决心,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心里琢磨着这个事该怎么说,顺了顺气,我郑重地把那杯茶捧至他眼前。
多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将我扯进怀里,戏言道:“苍雪啊苍雪,你换了个样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没怎么样,现在就算你告诉我你是天仙下凡,那我到要感谢真神阿拉了”
“那如果我是从天外来的呢”我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把他吓着。
其实,他哪有如此不禁吓。
“嗯天外飞仙那更好啦”
看着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恨不得咬上两口,于是也就意思意思地咬了咬,他却像杀猪般嚎叫了起来。
“你再叫”我忿忿地道,“听过狼来了的故事没说不定我哪天真把你剐了,都没人进来救你。”
他抓起我的手比了比,又捏了捏我的小胳膊,嘿嘿一笑:“你你剐得了我吗”
我趁他不备,以身为资本,以冲为动力将他扑到,小手也就顺理成章叩上了他的脖子:“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的来去便在你玩我闹你追我赶的时候娓娓道了出来,多铎听了个大概,还是有点犯蒙,其实正常人都会这样,不足为奇,奇的就是他再不发一言,将我搁在一边晾着。
我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蹭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眨眨眼,我说错了吗
“唉”多铎转过身将我搂在怀里,不无亲昵地爱抚着,如数珍宝,“苍雪,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捧着含着你才不会再突然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