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督察长扔了手中的烟,拿着枪到那说书的祖孙面前,喝问那老人道:“怎么,是你在说反动的言语吗?”那说书的老人摇头摆手道:“没,没有,我根本没说过什么反动言语。”谁料那督察长轻蔑一笑,走下台去,立刻有人搬了把椅子,让那督察长坐下,那督察长翘着二郎腿,说道:“你继续说,我也听听,看看是不是反动的言语。”周围听书的,看到这场景,知道今天这里要出事,有几个站起来要离开,那督察长却厉声喝道:“在没抓到华兴会的人之前,谁都不许给我走,不然立时毙了他。”他这句话说完,没人敢离开了,都又坐了回来。
那对祖孙见那督察长这么蛮横,遂不敢再说时事,说起了一段‘单刀赴会’。只见那老人醒目一敲,那小孩铜锣一打,那老人瓣开嘴来,娓娓说道:“虽说那周瑜气势汹汹,要制关公于死地,但关公何许人也,生就异象,卧蚕眉,丹凤眼,威风凛凛,大杀四方,刀山火海亦不怕···”那老人越说越入佳境,周围的听客渐渐忘了刚才的事平静下来。
那督察长恰巧就坐在郑振国旁边,见郑振国在吃花生,他也有些口馋了,伸手要去拿。郑振国抓住他蒲掌一般大的手说道:“长官,你没洗手,这花生你不能吃。”那督察长的力气,在警察厅数一数二,没想到被他抓住,如同抓住婴儿般,让他使不出力,登时大骇不已。那督察长只得收回手来,抬头看郑振国的面庞,苍白一片,没有丝毫血丝,如同僵尸一样不苟言笑。那督察长本能的生出惧意,不敢去看他,也不敢拿他的花生了。这时那小个子又栖身过来,那督察长问他道:“刚才这说书的两人也说的是这些?”那小个子摇头道:“不是,长官,他们刚才说的是···”
突然又有大批人员包围了这家茶馆,这些人穿着绝非中国人的服饰,脚踩木屐,身着武士服,竟是一伙日本浪人。为首的一人身材臃肿,四十多岁,八字小胡,腰揣宝刀,不怒自威。那督察长见了他,立马态度大变,点头哈腰,像狗似得觍颜谄媚的说道:“丰臣仓正先生,怎么劳动您的大驾,我正在抓捕叛党,您稍后等我的好消息。”那叫丰臣仓正的日本人听了,操着一口半生的中国话,大骂道:“你的,笨蛋的,抓个叛党的,也磨叽磨叽的。”
那督察长不敢还口,陪笑道:“您有好办法?”丰臣仓正摸了摸八字胡,得意的一笑,却不回答。周围人见了这场景都吓得哆哆嗦嗦,知道日本人一来准没好事。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国力日盛,把侵略矛头直指中国,在中国横行霸道,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丰臣仓正隶属日本黑龙会,随着日本侵略势力的扩张来到中国,那黑龙会其实就是个黑帮组织,丰臣仓正是其中的一名‘龙头’,所谓龙头也就相当于帮会中的长老。黑龙会中的成员有好几人被刺杀,因此丰臣仓正急于抓到叛党,惩戒一番。
丰臣仓正摇头对那督察长说道:“你的,太慢了。”那督察长继续陪笑道:“仓正先生有好主意。”丰臣仓正点点头,说道:“我的,杀中国人的,华兴会的,能忍耐的?”督察长没听明白,丰臣仓正一招手,有两个日本浪人武士走向说书台。其中一人二话没说,抽出武士刀来,一刀砍掉了那说书老人的孙子的脑袋!
周围的人都是震惊不已,连那督察长下巴也张得大大的合不拢了,其余的日本浪人则哈哈大笑,丰臣仓正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那老人痛不欲生哭天喊地,抱住地上滚动的自己孙子的头。周围的人躁动异常,都要跟那些日本人拼命。那督察长终于反应了过来,让警员朝天鸣枪,警戒众人。那老头凄厉的哭道:“这是什么世道啊,外国鬼子在中国杀人,中国警察却鸣枪警告中国人。”
丰臣仓正正得意着,突然一声枪响,胸口中了一枪。这一枪虽然把丰臣仓正击倒在地,但他又没事人的站了起来,原来他穿着防弹衣。丰臣仓正哈哈大笑道:“小耗子终于忍不住出洞了,老猫难道会放过你们吗?”众日本浪人抬头一看,果然有一个青年站在二楼朝丰臣仓正射枪。原来这些华兴会的人都在茶馆的地下室集会,不知是谁告的密,茶馆才被团团包围。本来这些人不会轻举妄动,但丰臣仓正的暴行,激的这群血气方刚的青年再也忍不住,遂暴露了行踪。丰臣仓正见激将法果然有用,正在退去,他背后大批日本租界的军警涌入。
这小小的茶馆发生了激烈的枪斗,里面的人乱成一团都忙着逃生。原来丰臣仓正老谋深算,让少许浪人先行进入,大批军警埋伏在外面,只待有动静,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华兴会在茶馆集会的人也不少,与日本军警战的正自激烈。那督察长夹在他们中间,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见郑振国仍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吃着花生,厉声问他道:“你这笨蛋,还留在这里,不怕死么?”郑振国淡淡的说道:“怎么,你也会向着中国人么?”那督察长见他目不斜视,遂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说书的老人,早已经被流弹打死。那督察长心想,你没了孙子养老,这般死了也算脱离苦海了。
那督察长还没想完,腿上就中了一弹,血沽沽的流了出来。这一枪原来是日本军警射来的,那督察长在心里大骂道十八代不积德的小日本鬼子,老子跟你们鞠了这么多躬,你们难道不会长眼睛注意点么?那督察长疼的趴在地上,哭天喊地,郑振国却道:“怎么,你也知道疼么?”那督察长不知怎么的,这小子坐在枪林弹雨中,却安然无事,遂本能的朝他靠拢。果然靠近郑振国后,那督察长身边没有流弹了。郑振国低头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那督察长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遂答道:“我叫‘段精忠’。”郑振国点头说道:“果然够‘精忠’。”那督察长怎能听不出他的讽刺,但此时命悬一线,也懒得跟他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