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之望听着自己的心跳强弱,猛地想到了自己平时的搭脉,瞬间眼睛一亮,然后又移动到其他部位。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武之望总算是舒展了一下自己皱着的眉头。
“大人,此物乃西洋传入。为西洋医者所用,大人当不难看出此物的妙处。”舒天楚拱拱手,抬起眼皮,看了武之望一下:“我这位小妹曾随西洋医士学了几年医术,她此生愿望就是成为大医家。
家里人早年下南洋,得了几分薄产,长辈惟愿我们愿望成真。如今观我天朝上国,大医家唯武大人执牛耳。前来陕地之前,长辈交代过,愿奉上白银万两,只求武大人收下小妹为徒。”
“既然是拜师,为何贪图我家书房”
“大人是关中鸿儒,应当制定今年来延安府的灾情。自进函谷关以来,处处所见灾民无数。常言道:大灾之后有大疫。身为汉家后裔,怎能忍心坐视?长辈常教导我们不能数典忘祖,今黄陵之地我同胞受难,我等少年心想略尽薄力,我的小妹尤擅长瘟疫,痢疾等的防治,然毕竟年轻,想借助武家的藏书,从祖宗遗产中寻找根治之法,不想却被大人怀疑。”舒天楚一番慷慨激昂。
“真如你所说,你等可曾寻得良方?拿来给老夫看看。”武之望戏谑地看着舒天楚,心想,看你这个娃娃油腔滑调的,等会拿不出方子,作何解释。
“大人,短短三日,小女子还未能完成完整药方。”
“哼,我就知道你等巧言令色。”
“大人误会了,小女子虽说还未寻得良方,却从西洋外处寻得一偏方,此偏方对痢疾有很好的效果。这是药丸,大人可找人试药。”王雅丽一边解释,一边拿出一些奎宁注射液:“此药必须小女子亲手施药。”
武之望命人拿过奎宁,转身对老仆说:“找痢疾重症患者试药。”
不一会,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几近虚脱的患者被几个蒙着口鼻的人抬着走了进来,王雅丽让人翻过患者的身体,拉下裤子,照着屁股就是一针。几个武家的家仆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娃居然不知羞耻的脱了男子的裤子,掩面羞愧。
武之望狠狠地等来几人一眼。
“大人,已经注射了药物,需等明日再看。”王雅丽说完,把手中的注射器递给了老仆。
深夜,年龄大的人总是瞌睡少,武之望一个人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听诊器和注射器,反复思索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事情有些蹊跷,按说对方的行为漏洞百出,可是自己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对方进入书房之前,自己早就派人把重要的书信文件都收走了,很明显对方在书房必然是一无所获的,可为什么白天这四人却显得很高兴呢?如果说是建奴派来的密探,自然不会是这种表现。
而手中这两样小小的家什,显然出乎这位医学大家的认识。但是,武之望又能明显感到这两样东西对于医者的价值。这四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武家柴房,舒天楚正对其他四人说:“我们交了一个满意的答卷,曹海从这批藏书中找到了一百多本孤本,还有二百多本原时空没有的《永乐大典》的手抄本。尤其是古代的医书和前朝的杂记,对研究历史相当有价值。”
“那咱们现在被关在这了,咋办?”曾坤有些失落。
“大不了我们利用穿越机逃走呗!又没有生命之忧。”鲁依婷倒是无所谓,晚上还吃了武家一只烧鸡。
“武家是医学世家,医馆和药铺遍布关中和西北。最好的结果是能借助武家在医疗上的根基,建立完善的医疗体系。”舒天楚说。
“我一直以为让我们接触武之望是为了接触官场呢?”曾坤感到意外。
“武之望的医学价值远远大于其官场的影响力。否则也不会最后抑郁自杀。作为陕西的鸿儒,他在崇祯和魏忠贤争斗期间最后根本无力改变陕北的糜烂形势,典型的官场失败者。对了,王雅丽,你白天给那个病人下的剂量貌似很大?”
“奎宁在这个时代还没产生抗体,我直接下了两倍的药量。至于副作用,肯定是有的,但是痢疾应该会见效很快。”
第二天中午,柴房的门打开,众人重新被带到了书房。武之望端坐在主人位置,看着下面的四个年轻人说:“你们已经证明了药的有效,但是患者有了一些其他的不适。”
“这正是我们需要在大人的书房里寻找方子的原因。此药虽有效,但是毒性却重。大人明鉴!”王雅丽解释到。
“此药易得?”武之望问。
“不易。”
“此物易得?”武之望拿着听诊器和针管期盼道。
“也不易。”
武之望眼神迅速暗淡,明显非常失望。
“但是家中长辈曾交代,愿提供一批成品,可以让小妹教授武家医馆的医师使用。”舒天楚赶紧说:“另需寻得一处,制作这些工具。”
“此透明琉璃管,只怕非一般工匠可行吧?”武之望拿着注射器的玻璃管说。
“大人有所不知,此物名叫玻璃,比琉璃稍微复杂,我等已经在延绥镇神木县设窑烧制,想来不日可得。”
“善。老夫暂且相信你们不是建奴探子。不知武家医师学技酬劳几何?”武之望淡淡地问。
“小女免费教授,只是另有一事,还请大人允许。”
“何事?”
“我等想在陕地设立义诊流动医馆,想请老大人从中提供便利。”
“何为义诊流动医馆?”
“就是把一些医师分成多队,分别身处灾区,为灾民免费义诊。只是需要很多医师,我们人少,不够。”曾坤学会抢答了。
“善举,老夫愿意提供五十名徒弟,随你们出诊。”武之望有些欣慰。
“我等愿意出白银一万两采购平价药材,为灾民服务。”舒天楚补充到。
“咱们哪来的一万两白银?”商谈之后回到武家客房,曾坤问舒天楚。
“曹海给的。拿了人家那么多书,难道不该给点版权费。嘿嘿”舒天楚微微一笑。
武家书房,武之望正跟儿子商量义诊的事情。“爹,您老觉得这四个娃娃靠谱不?”
“年轻太轻,说话也略显轻浮,但是事情还算靠谱。不可全信他们,且盯紧了,只要是有利我大明百姓的,管他所谓何事。如果有其他企图,立即着人告诉我。”“是。”
一个月之后,十几个打着白底红十字旗子的小队伍,分别走在了陕西各处的县城和集镇。当地官府本想阻拦,但是一看拜帖是武家医馆,遂立刻放行。
这些人每到一处,都身穿长白衫,胸前挂着一个听诊器。尤其是给患者看病的方式,多少有些让人害怕,不管是长长的针扎进屁股,还是其中一个女娃子开膛破肚,都有些骇人听闻。
武之望在听到自己医师的一些汇报之后,也是惊讶得紧。不过在听说了那个女娃子居然治好了好几个肠痈患者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古时候有华佗刮骨疗伤的传说,开膛破肚在他这样的医术大家眼中,也就不算多么离奇。他甚至想在有生之年再重新写一部医书,把这些医术传给后人。
之后,在陕地,慢慢地,人们只要看到那个画着红十字的旗子,都知道那是救人治病的地方,不管多么怪癖暴虐的人,都不会为难这些带着红色袖章的医者。
王雅丽作为这些医者听诊器和针管注射的教授者,在两个月后亲拜武之望为师傅,武家举行了隆重的收徒仪式。带着现代某些医疗手段,武之望对王雅丽也越加器重和信任。王雅丽也慢慢地学会了古代一些非常实用的诊疗手段。
随后,随着义诊的队伍不断扩大,出来原先武家派来的五十名医师之外,新招收的杂役有一大半是红会在陕地新发展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