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长壑》 第二幕 暗室欺心

    第二幕暗室欺心

    晴墨撑着头百无聊赖地跪坐在晴明身旁，打量着晴明的侧颜。晴明今年二十有一，比起几年前青涩的模样，岁月的沉淀让他多了几分沉稳。在阴阳术上的极高造诣，让他拥有了令人景仰的声望。

    晴明仅比晴墨年长五岁，遇事不惊已成为他的代名词，认真而又专注却是为了天下苍生。从她的角度所见，他的侧颜恰似烟火般美在一瞬间的惊心动魄，那么，令人心悸。

    结界处传来的波动，使得晴明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晴墨也随即停止思索，抬眼看着归来的两位神将:赤发琥珀瞳的朱雀，绿发紫眸的太裳。

    二人面色凝重地汇报着此行调查的结果：“晴明大人，不出您所料的确是大江山的那群妖物所为。”

    晴墨托着腮笑了笑，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地图:“我听说平安京境外的妖物也不止一股势力，况且最近大天狗麾下的鸦天狗愈发猖獗，行罪可不止三两次。你们又是怎么确定这些妖物是来自大江山的呢？”

    “事实上鸦天狗的可能性我们也考虑过，但附近的灵曾亲眼目睹了茨木童子现身。不知道他是怎样进入结界的，不过据说池田中纳言的长女似乎逃过了一劫。”朱雀说完，又与天一有了短暂的眼神交汇。

    晴明对于朱雀与天一眉目传情的举动早已司空见惯。

    “连茨木童子都归顺了酒吞童子，看来鬼王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啊。现在先让**、青龙去找找看，希望那位小姐还活着，毕竟她可能是最后一位知道线索的人了。”晴明有些头疼地吩咐道。

    不过那个茨木童子，一直都盘踞于南边的罗城门，故意选择跟大江山隔了一段较长的距离还是这么早就暴露了吗？晴墨沉思片刻后抬起头，不经意与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神情的太裳四目相对。

    太裳愣了一下，逃避般转移了视线。

    这样一来却也坐实了她的猜想。

    晴明恰巧目睹了这一幕，太裳的闪躲他看在眼里。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暧昧的眼神在晴墨与太裳之间来回。

    太裳顿时明白了晴明这声清嗓的意思，迅速涨红了脸。而晴墨在一旁淡定地喝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晴明是猜不透她的意思，看着太裳的反应，他只能感叹自己召唤出来的神将陷得不浅啊。

    或许该重新考虑一下她的婚事了。太裳是个不错的人选，性情温和，一直以来也很照顾她，只是事事都太顺着她了，这点倒是有点让人头疼。这孩子从小就被宠坏了，要是能找个管得住她的人就好了……

    这样一想，晴明不由叹息着举起了蝙蝠扇，精准地落在晴墨身上。

    她揉了揉被打的后脑勺，眼底氤氲起泪光，径直扑向晴明怀里撒娇:“疼~”

    “你啊你。”晴明也不舍推开晴墨，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说是这么说太裳，但其实每次她一撒娇，他也拿她没辙。

    晴墨不满地嘟囔着，却没有离开他的怀抱。

    这一瞬间，晴明能感觉到攀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乌黑的发丝在他的手心里流淌着，室内一片祥和。

    渐渐地，站在一旁的太裳脸色也恢复了正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像发丝深陷晴明怀中的晴墨一样……

    终有一天这片和睦会被打破吧。

    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晴明推开晴墨，替她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发丝，放轻了力道拍了拍她的头：“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晴墨应声，双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因长时间的跪立，双腿一瞬间产生的无力感让她险些向前倾倒，晴明很快反应过来展开双臂准备接住她，谁知太裳已经抢先一步。

    啧啧啧，这速度。晴明不由称奇，周遭的神将也是看傻了眼。

    太裳知道自己肯定又要被笑话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送你过去。”

    “好。”晴墨点点头，搀着他的手臂，缓缓离去。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她满意地勾了勾唇。

    嘛，就让他们误会好了……

    一路无言，太裳将她送至后院便要转身离去，怕回头看到的是她失望的眼神。

    “不进来？”晴墨拉开障子的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果然，该来的躲不过。

    太裳并不意外她一进房门就设结界的举动，密谈是不需要第三个人知道的，哪怕那个人是晴明。

    “坐下吧。”晴墨跪坐在案几前，抬手倒了杯茶给站在她对面的太裳。

    太裳接过杯子，滚烫的香茗透过茶杯传来灼热的温度，闷热的夏夜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思索了几秒，他挣扎着开口道：“抱歉，我……”

    “太裳哥干嘛要道歉呢？说起来也是茨木童子太没用了，居然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她轻笑着伸出手指敲点着桌面，短促的节奏使得他的心跳也不由加重了几分。他抬眼看她，笑意却未达眼底。

    说罢她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不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也不会责怪什么。”

    她的含沙射影，那再明显不过的眼神，就像锋利的剑刃落在他身上。

    “其实仔细想想，倒是他脱离了原本的计划。以茨木童子的实力不可能连那些低等的地缚灵都察觉不到，所以只能是他的命令了。”晴墨有些头疼地说着，却又拿那个家伙无可奈何。

    “需要灭掉那些灵吗？”因为没法看着那样一位年轻女子被茨木童子杀掉，所以他背着晴墨救了她。他也想过如果被晴墨发现了，就等于是自己亲手将那女子推入了火坑。

    可所作所为皆与当初受晴明召唤的初衷背道而驰的他又能以何种立场来劝说晴墨呢？

    她知道太裳现在在想些什么，甚至也在心中不屑地嘲讽他天真的想法。正因为不是一路人，所以她注定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她淡然自若地笑了笑:“现在已经错过了灭口的最佳时机，知道这件事的都在晴明身边，要是这些灵消失了，晴明很快就会怀疑到周围，计划败露也是迟早的事。如今晴明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命将一切说出口。”

    太裳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沉默了。

    对晴明真的有那么不满吗，明明你是这么的依赖晴明……

    那到底是为什么？

    抱着满腹心事，太裳合上了障子。一路神色匆匆地离去，直到在回廊处不小心撞到人，他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道着歉，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青龙。虽然青龙出现在这边很令人意外，但是他也无心思考他出现的缘由了。寒暄了一两句后，二人便分道扬镳。

    子时，晴明大致打理好了一切。路过晴墨还亮着灯的房间时，他还是有些担心，轻轻敲了敲障子。

    “请进。”

    晴明推开障子，晴墨正坐在案几前，烛火一明一灭地扑烁着，一豆橘黄色的火苗倒映在砚台上。

    晴明指了指她右手边堆放的那一摞信纸，“那是？”

    顺着晴明手指的方向看去，晴墨有些烦躁地揉着头发，“前些日子，王女御1专程写信拜托我为她占卜。你知道她进宫都有些年头了，却久久没能怀上一子，这次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吧，找半吊子的我还不如找大名鼎鼎的晴明大人啊。”

    “饶了我吧，这摊子事儿就已经够我头疼了。”晴明连忙摆手拒绝，随即正色道:“要说这怀不上，怕是有些人用了些手段吧，这可不是照着占卜结果就能避开的啊。”

    “唉，一入宫门深似海啊~”两兄妹不约而同地感叹道。

    话毕，晴明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同晴墨道过晚安后便朝着自己的房间离去。

    随着晴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晴墨默不作声地取出一张被压在那摞信纸底部的纸，熟练地将它折成了一只翼类式神。

    式神挥动着翅膀，穿过结界，却飞往了丹波国的方向。

    大片月色被茂密的树林遮掩，只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铺满层层石阶。每行过十步阶梯就有一座朱红色的鸟居，左右两边各挂着一盏带有绘图的八角灯笼，一直漫无边际地向上延伸着。

    比起平安宫毫不逊色的美景是充满禁忌色彩的，从踏上石阶的那刻就没有了归途。

    毒物总是披着华丽的面纱，引诱着扑火的飞蛾。夜晚，才是黑暗里的阴影蠢蠢欲动的开始。

    灯火辉煌的华丽宫殿坐落于大江山顶峰。殿内一排排鲸蜡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玄色的幔帐长长地流泻在乌黑的地板上。

    今夜的第一只“飞蛾”径直冲进大殿。与殿外装饰截然不同的殿内呈现着阴暗的气息。内殿深处的俊美男子侧倚在软榻之上，玩弄着似烈焰般的赤发。发丝在他苍白的手心流淌，男子身着蓝单白釉，金色唐衣披散在外，只是轻微一抬手便将“飞蛾”囊入手心。再摊开手掌一看不由低声喃语道:“果然来了……”

    话语中有着他难以察觉的欣喜。迫不及待地展开后，一览内容又不满地咂舌道:“这小鬼……”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想着她有火无处发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