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把一些干货、水果分出来。给老家打了电话。
“东西小北给你带过去了?”
“嗯,太多了。”
“我没带多少啊!”又一琢磨才说“是不是小北连带苏妈妈和贺妈妈家的都放你那儿了?”
“估计是。”
“你把鲜食的和可以储藏的分开了放,有些水果最近这几天吃最好,也不是当季的,很容易变味。我做了酱菜,你太忙了回家煮个面条,下点青菜就能拌面了。还有那些饭盒里装的,三两天就得消灭光,时间长就扔了。等家里亲戚走完了,我就和你爸过来陪你。”
林西半躺在沙发上,听着妈妈一遍一遍的嘱咐。
她在南江城没有什么朋友,高中就举家搬迁了,大学也是在外地读的。她的社交圈不在这个地方,回来工作到现在也才一年不足。
这个城市是她的故乡。
以前,每每有人提到这,她都有很多感慨。南江留给她的印象并没有多么高大,她记忆里的南江是每一个夜幕降临之后的晦涩,与行色匆匆的人流,还有那些不可言喻的恐慌。
可是,短短的一年时间,对于这个城市的熟悉感似乎一直都蕴藏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的渗透,迸发。
“妈,过年都没有陪你和爸爸,对不起。”
“这孩子,怎么忽然这么说话。我整天都能看见你,还需要这一天两天吗”
老妈就是这样,你焦急的时候,她就会安静下来,等你无所谓的时候,她又开始瞻前顾后。
“好好照顾自己。别着凉了,最近气温变化大。”
“晓得。”
苏北第二天8点就到了林西家,她果真走的很早。
客厅正中间放了两大包东西,苏北翻了翻多半是可以直接吃的。
冰箱里分了很多拌菜的小盒子都贴了便签。
苏北从冷冻室拿出小馄饨,给自己下了几个,盛了小碗稀饭,桌上已经分好了一小碟泡菜,美美吃了一顿,拎着东西就走了。
新年第二天就这样开始,又平静的过去。
南江今年没有下雪,气候干燥,风吹在脸上让人觉得又干又疼。
正月初六,林西休假。参加工作近一年时间,要请苏北吃一顿饭,也拖了有一年时间。
“你这地方,会不会把我吃穷了。”
“没事,你请客我掏钱就成。”
林西嗯嗯着。“年底宝安商厦那边有个小孩从电梯上摔下来,报警处理了,现在那小孩还在监护病房呢,她家里人整天来我们局里闹,说要上访。那里你不是法人吗?”
苏北过了旋转门,接过林西手上的外套。
“那大楼是我们的,可那商厦不是我的。那里电梯老化,去年7月来检修过,说是更换。只是签合同的时候这一条目已经归属到乙方了。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说是我们楼有问题。宝安那边生意倒没影响,就是我们股票跌了。”
“我没拿你当当事人,我就跟你聊聊天,别甲方乙方了。那小孩家就是个小康水平,现在孩子不省人事,一家人都在医院里过年了,他妈爸从刚开始的担惊受怕已经转变成互相埋怨了,我看过那个监控视频,跟人父母没关系,那一层电梯忽然塌陷,就是你们业主方责任。不管怎么样,你们两方好歹表个态。你看微博上把你们都骂成什么了。宝安也是,那么多年的老公司了,这事让人寒心。成不成,好不好,哪怕走法律程序,也比这样拖着的好,平白让人觉得他们理亏。”
“是啊,现在谁不爽都微博上骂人了。这事儿我也没管,有公关部处理了。”事情是元旦时候出的,当时就报警处理了,孩子第一时间送去医院,公司也出面垫付了一部分,只是战线拉长了,责任越说不清,加上网络媒体各抒己见,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
“我们也是受害人啊!”
“你们不是有自己法律顾问么?受害了找警察啊,但民众更偏袒弱者。”
定好的餐厅在四层,两人走的是扶梯。中大的空庭设计很出彩,天空,巨大的树木参天。两人刚走过转角就听到尖叫声。
“外面有人要跳楼了!”
片刻林西已经冲过人群,转身不忘给苏北一个招呼。“哥,你点菜,我马上下来。”
人往电梯跑去。边跑边喊。“打电话报警,附近有执勤民警。”
“司城西路中大国际,有人跳楼。”
“刚才那是个女警察么,她已经上去了。”
这一结束,就是个把小时。林西从上了楼顶,就开始陪人聊天。
“你别过来。”
“我不过来怎么陪你聊天。你是不是打电话报警了?我就是警察。”
她掏出证件,给女孩递过去。顺势,往她旁边走了几步,靠在她旁边的栏杆上。
“你多大了?你坐的那个地方太危险了点。”
“20了。”
“跟我一般大。我也20了。”
“我要说我12,你也会这么说。”
得,被怼了,要跳楼,思维还很清楚。“那不会,我冒充不了儿童。”
两人一聊就是个把小时。
苏北哪里有心思点菜,林西跑上楼,他就跑下了楼,站在楼底,就瞅见上头两个人影晃荡。
这心口一阵阵发慌。这楼不怎么低,按说他应该看不清楚谁是谁。可偏偏就十分清晰,林西靠着栏杆,要跳楼那女的已经翻过栏杆,两条腿就搭在外面。中大国际楼不高,胜在名气大,随便一点动静,立马就舆论中心了。刚还说宝安商厦那档子没解决呢,这不又出事。
“那楼顶是小三和正宫吗?快看南江热搜!”
苏北呕了一口老血。对着旁边一对小姑娘就吼。“那楼上是一寻短见的,后来上去那是个警察。没眼力也没脑子么。”
吼完旁边人就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他。“有病啊。”
“凶什么,能耐你上去救人啊。”
“不是小三,后来那女的刚上去没一会儿,还让报警呢。”
苏北手有点抖,也不知道是气的了,还是怕的。
按说大风大浪苏北也是遇过的,只是直面惨淡的人生有点凌冽。生死这些事根本就不应当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平凡的人生就可以。
他给贺东南挂了电话。“你快来司城西路中大国际,林西跟一个要跳楼的女神经病在楼顶上。来的路上看下热搜,本地头条。”
顺带给自己助理打了招呼。“你去跟市公安局网监科联系一下,网上热搜中大跳楼那事,把那个照片和头条都给我删了,别让我看见穿红裙子那女的。”
“好。是林家的。需要特意澄清吗?”
“她一个人民警察,澄清个屁。记者又不是吃干饭的。就是事没解决前别让她被人疯传了,省的让家里人不舒服。还有宝安商厦那边的事,出个面给个正面回应。”
“是。”
大厦的保安也已经陆续上了顶楼,但不敢怎么靠近,适逢年假,应急预案倒是很快,但辖区派出所的警察只能从护栏侧面,避过当事人的视线慢慢靠近。
“你看都活了这么大了,什么样的道理也都该明白的。你这个样子,非但于事无补,还……”
“我就是想让他后悔,后悔没好好珍惜我。我死了,他就会愧疚一辈子。”
林西嗯嗯的点头。
“是啊,当然会愧疚了,可人家照样要生活的。不可能为了记着你,终生不娶或是守身如玉什么的。这都什么社会了,失恋这种事情,实在是个自己消化的东西,不适宜拿出来广告天下。你要的也并不是他的歉疚。”
“再说,你看你这楼顶上一站,一下子就火了,你要是想他在意你,这不在意也要在意,警察马上就找他谈话。”
“不要找我爸妈。”她有点激动。
“没有,只是找你男朋友了解情况,我知道你父母很不容易,你这样更是让他们担心,不会的,你到我这边。”
女孩一直絮絮叨叨,说的乱七八糟,眼泪就没停。
林西顺着她的意思,一句两句的接着话茬子。神马男朋友,父母,楼顶上这位是谁,到底是不是20了,都不敢确定,哪里找的家属。
楼下消防的人也都赶来清理现场。春寒料峭,一个小时已经快是一个人意志的极限了。
苏北说什么也不肯远离。
“先生,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可以吗?”
苏北扯着个消防员,“那个上面那个警察是我妹。怎么走开。。”
消防员抬头看了看,更是严肃的说。“既然是这样,您更应该配合我们。麻烦离开现场可以吗?”
贺东南过来,上前扯住他,就往人群里退。
林西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春款红色连衣裙,外套还在苏北手上拿着。矗立在楼顶上,3度的天气,十分醒目。
当事人后来被两个警察一人一只手从护栏外面生生给拉了上来。
林西觉得自己已经快冻僵了。
一旁跟上来的同事,有人认出她,扔过来一件呢大衣。“林警官,辛苦了。”
她点点头,竟然也是被人扶着走下天台。有空调的抚慰各项运动器官渐渐复苏。
“林警官,麻烦你等会去广场派出所做个笔录。当事人我们带回去了。”
苏北跟贺东南已经赶过来,林西手里抱着一个保温杯,正喝着热水。“能低调解决,就别闹大了,让她父母过来,我缓缓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