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诞次日,徐境安果然升了贵人,还被赐与封号‘璟’,周简照也被赐了‘惠’字为封号。
但是好景不常在。就在大家一个个憋足了劲预备讨好皇帝,让自己成为下一个晋位的人时,皇帝竟一连十几日不入后宫。后宫的女人们一个个心浮气躁,各宫小厨房炖的补品流水一般送去养心殿或者勤政殿中。
后宫人心浮躁,皇后也坐不住了,一日日的叫各宫妃嫔去她的坤宁宫说话。好说话些如吴妃都有些不耐烦,更别说腰杆子硬气的田妃之流。其实也不怪皇后如此,三宫六院莫不如是。只是任凭是何等家世的,都打听不出什么猫腻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棒子面煮葫芦——糊糊涂涂.
徐境安已经是连着第三日到吴妃的正殿'喝茶'了.眼看着吴妃娘娘愁眉不展,惠贵人周简照连并几个吴妃得用的人一起,已经将近些日子朝上朝下的事捏碎了揉开了,分析了好几回。徐境安不想插嘴,但又不能不去。一连三日,回回都是一回西偏殿就要更衣。
年年见她憋的难受,发愁到:“小主下回别老喝茶!您看惠贵人就没喝几口,偏您实心眼子。奴婢看吴妃都被您喝的心疼那些好茶了!”
徐境安无奈到:“你以为我想喝?可是不喝还能干嘛。惠贵人是实打实的在与娘娘参谋,因而才没空喝茶。你家小主无话可说,不喝茶就只能干坐着了。”
徐境安憋的难受,口气有些不好。年年老大不乐意地抱怨:“小主多少也说两句嘛!奴婢也是心疼小主,明明是品好茶,偏您把好事弄成了遭罪。”
也就是年年敢跟她这么说话了。小丫头也是知道她的脾气,不会因着一点小事就当真发作了她,才会心疼之余半真半假地抱怨。
徐境安不把那一点子冒犯当回事,忽悠想起一事,连忙问道:“这一旬的家书,可送来了?”
年年一拧眉说:“还没,这都迟了大半月了。也不知家里派了哪些奴才来送信儿,忒不经心了。往日哪怕是病了,耽搁了,也没有迟这么多日子的。”
徐境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细想又琢磨不出,只得先放下不提。
“不管怎样,过年封笔三日,皇帝总不会连这几日都不进后宫。还不如清净这过日子。对了,年关宴饮,阖宫上下包括皇亲重臣都会到席。没多少日子了,大宴的礼服做的如何了?绣棠交代小太监们多留心各宫娘娘们的安排,万勿冲撞了娘娘的吉服。若银子短了,绣棠只管到账上支。”
绣棠说:“是,小主放心,奴婢一直注意着呢。只是说来今年有些奇怪。”
绣棠有意顿了顿,想是难以启口。徐境安想她自从头一回请安之后不曾行差踏错过,就摆了摆手说:“但说无妨。”
绣棠踌躇片刻,小心地道:“要打听消息手头就得松散些,小主您也是清楚的。只是不知为何,有底下的小太监说,今年负责吉服的公公今年格外反常,竟是只要碎银子,整锭的不收。连翊坤宫的都不例外。”
绣棠的话引起了徐境安的好奇心,她招招手说:“这倒奇了。往日那些有头有脸的太监们都嫌碎银子散碎,收了没脸面,怎的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绣棠去拿两锭银子来给我瞧瞧,就拿这个月新发的月例。”
不一会儿绣棠就将银子拿来,徐境安翻来覆去地看,也没觉得与从前的有哪些不同。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银锭子底下的印子,埋头细思。好半晌才撩开手去说:“不想了!一天里两件琢磨不透的事,好生没趣!”
绣棠收了银子,见她着实闷得慌,就建议到:“小主平日总把自己拘在宫里,御花园都没逛过几回。今天正好闷了,不妨出去走一走。奴婢听说花草房新换的管事十分不俗,大冬天的竟培育出一株十分罕见的垂花蕙兰。听说那蕙兰花心远看好似珍珠一般,格外娇美。”
徐境安撇嘴道:“一株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这种精心培育的花儿,都是留着年关讨好意头用的,怎么肯这时候叫别人看了去。再说,万一咱们看了之后那花儿有什么不好,人家可不觉得自己比天子跟前的一株花贵重多少。”
绣棠没说什么,年年倒有些无语:“小主这话可就是赌气了!就算不看这花儿,也总有些梅花看。奴婢们也是怕小主闷坏了不是?若不然,小主您说,咱还能干点儿什么?”
绵绵立马掐了年年一把,说:“胡说什么!”
年年白眼一翻,故作骄矜道:“都是小主惯的!没听过狐假虎威么?”说着,捏着鼻子做了个狐狸脸。
徐境安‘噗嗤’一声笑了。这两个丫头,看她不开心,有意逗趣呢。左右无事,徐境安笑着执起绵绵的手说:“罢了,就去梅园走一走吧。你去邀惠贵人。”
惠贵人早听说了她有意想让,撤掉了修好的经文绣品。这段时间一直与她如胶似漆,好的一个人似的。见是徐境安邀请,立时就应了,叫桂圆拾掇了一件淡紫色撒花袄裙,多带了两只手炉就往徐境安那儿去。
刚巧,徐境安也才出来。一见桂圆怀里抱着的东西顿时笑弯了腰:“惠姐姐,咱们可巧想到了一处了!”
惠贵人一看,绵绵一样的抱着两只手炉,也笑了:“可不是!可见我想着你,你也念着我。”
两人笑过一番,相携去了梅园。
时节尚早,梅园里只东边的十几株长丝绿萼开的盛。惠贵人喜爱这梅花颜色淡雅清高,一直流连忘返。
“姐姐喜欢这绿萼?”
周简照点头:“是啊,我最爱这花儿花芯隐约的绿。旁的花儿,红的太艳,黄的太贵气,白的又太冷傲了些。想来想去,还是这清高淡雅的颜色最得我心意。”
以花观人,徐境安心中暗叹。周简照为人方正,心中是非善恶,黑白分明。但也如同那些清高士子一般,待人待己难免有几分苛刻。交友十分挑剔,遇事也容易钻牛角尖。
徐境安知道她一夜春风得意之后,因为皇帝不进后宫,难免后继无力。这几日跟着吴妃品茶,也有几分心浮气躁。她有意开解,遂故意欢喜到:“妹妹也爱这梅花。不过妹妹是俗人一个,不拘红的黄的,都爱的不得了。姐姐想啊,那红的花儿极有福气,白的极像那不爱理人的猫儿,黄的一朵朵像杏子一样,看的人流口水!”
周简照禁不住笑了,葱白的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说:“你啊!平日看着稳重,不时就要犯小孩子脾气。”
开的好的不过那么十几株,等走到了珍珠梅附近,周简照没了兴致,有些恹恹的。没察觉,就叹了一口气。
徐境安问:“姐姐可是累了?我瞧着这珍珠梅,酒酿圆子似的。对了,绵绵,回去就叫一份酒酿圆子来!”
“可不能吃多了,那东西不好消化,小心明个儿胃疼。”
“知道了,周姐姐!”徐境安撒娇道:“最重要是吃的开心嘛!”
周简照喜欢她的调皮样子,只觉得自己心头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但是羡慕归羡慕,她自己不是这样的性子,再如何也没办法像徐境安一样轻松自在。
“哎,你的性子真好!我可羡慕你的很。”
“姐姐少想别人,多想自己,日子就开心了!”徐境安说。
周简照却摇头:“我也想啊,只是却总是忍不住想。你瞧瞧,这几日我嘴上都起了一圈火泡了。”
徐境安细看她唇边却是有几点红红的印子,皱眉道:“姐姐可别弄破了,小心落疤。桂圆没事多给你家小主弄些去火的汤喝。宫里地龙烧的热,也不必盖的太厚了。不着凉就行。”
周简照说:“哪儿是喝点汤就能好的。皇上总也不进后宫,再过几天估摸着太后也要坐不住了。你倒是提醒我了,白天吴妃娘娘请,你怎的总也不说话?就算没什么计较也得说上两句,不然娘娘面儿上可不好看呢。”
徐境安扶额:“哎哟,好姐姐,人家才被年年她们抱怨过。可是这哪是能胡说的事儿啊!我家离得远,一旬才能寄一封家书进来,平时大事小事也一概不知。但凡有一丁点的想法,我也不至于日日灌的肚儿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