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日日灌茶水的无奈,周简照也拿徐境安没办法。遂问道:“你家中可还好?离的远了,互相都惦记。一旬才一封信,真是苦了你了。”
徐境安也叹息道:“可不是么。这次的信迟了好久都没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对了,姐姐呢?家中可有信寄来?我依稀记得,你的嫂子又开怀了。今年冬天时冷时暖的,行走时刻要小心加衣裳。”
周简照一愣,说:“你的也没到?我的也迟了。不过我家里向来没个准日子,嫂子一怀孕,更是没人张罗这些琐事了。”
徐境安闻言心里转了几番,见周简照对这些半开的花苞没什么兴趣,就提议回去。
等回了西偏殿,徐境安脸一板,沉声对绣棠说:“你亲自去各处打听一回,各宫主子娘娘和小主们近日可有收到家书的。若有便罢了,若没有……唉!”
绵绵年年不知所以然,绣棠却胸有城府,认真地应道:“是,奴婢亲自去。”
等见绣棠出门去,徐境安又说:“年年去寻几个扫长街的小丫头,这几日给我盯紧了绣棠,看她往哪宫去,都去了多少时候。”
年年躬身应了,等了一炷香的时候,寻了理由往长街去。
绣棠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不出两日,就将各宫的消息都打探了一二。她回报给徐境安道:“小主,奴婢问了个遍,都说今日没有内府的人给宫中送过信。小主也知道,每次来跑腿的都是那几个小太监,奴婢怕消息有误,特地去了趟内府打听。听闻那几个最近也不知怎的,一个个都没露过面。奴婢还听说有几个娘娘曾着人问过,但都说那几个被一个脸生的公公借走了,至于领的什么差事却无人知晓。”
徐境安冷汗涔涔而下,人僵硬的木头一般."但愿是我多想了。“她想。
绣棠见她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小主?小主怎么了?”
徐境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摆手叫她下去。等绣棠出去,她才猛地伸手抓住年年,艰难地说:“随我去给吴妃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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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请过安后皇后在内室等着众人都走干净了,忽而大丫头玉兰进来说:“娘娘,吴妃娘娘求见。”
皇后奇怪道:“她来做什么?”
玉兰也不知,只说:“奴婢不清楚。不过见吴妃的样子,约莫是件大事。”
皇后想了想,还是见了吴妃。两人先是在厅中,后又挪到了内室。说话说了半个时辰,吴妃才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回了钟粹宫。
年关的吉服做好了,主子娘娘们一人三套,她这种不上不下的有两套,底下的答应除了新来的,都没有另做,只叫用往年发的旧样子。
这些天也许是先头被吓的狠了,徐境安知道吴妃去寻皇后说过话之后反而有些麻木。她开始反常地三天两头就出去逛。有时请周简照一起,有时就只有自己。这天无意间又走到了梅园,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娇脆的声音:“你这奴才,倒有点眼光!行了,这支,还有这支,都给我折了插瓶儿。”
有人小声提醒道:“小主,按例答应只能折一支!您也知道,这梅园拢共就这么大小,开的好的还要紧着太后皇后。慈宁宫寿康宫一日就要消耗七八枝。皇后不喜梅花,冬日也会隔三差五插几支装点宫室。还有其他主子娘娘小主们,就是多大的园子也禁不住日日攀折呀!花草房也是没奈何,才最后定了规矩。”
话音未落,就听‘啪’地一声脆响,接着就是‘哎哟’一声。那个声音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一个奴才也敢管我的是非!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红九莲也不是没见识过你们这下腌臜东西的弯弯绕,凭你也敢用规矩来拿捏我?呵,今日我还偏就折了,你能奈我何?”
说着,接连几声‘咔擦’‘咔擦’的声响,一株梅树连着被折了好几枝下来,直把那个看院子的奴才心疼的叫唤。
“去看看怎么回事。”
徐境安对着那边一努嘴,年年就往那边去了。过不多时,就领着一行人到徐境安跟前。
年年行礼后说:“回小主的话,是莲答应见梅花开得好,想要多折几支插瓶,叫看院子的姜印看见了,说不合规矩。”
姜印头也不敢太,一下子跪在雪地里:“给小主请安!小主明鉴,奴才着实是按规矩来,不曾有意为难莲答应。”
红九莲闻言火冒三丈,一脚就踢在那小太监的肋骨上。姜印‘哎哟’一声,栽倒在地上,几乎岔过气去。
徐境安长眉微皱,有些不满红九莲的跋扈。年年一看她的脸色,立刻上前,先对莲答应福了一福,然后说道:“莲答应安。莲答应,见到璟贵人还请您先请安。”
红九莲一身红衣不若徐境安等人的厚重,用巴掌宽的腰带一束,更显得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头上绢花珠翠也尽都往鲜艳张扬上靠,雪地之中,仿佛间似乎比红梅更加耀眼。
她的性格显然也随了衣着,张扬跋扈的很。徐境安论位份高她两级,更有封号在身,又高了半级。可是红九莲只草草一弯膝盖,眨眼的功夫就站直了身子,一张红唇鞭炮似的,张口就说了一大串:“给小主请安。但是小主身边的丫头也忒没规矩了,好歹妹妹也是个小主,仗着您就来逞正经小主的威风,没规矩的很。即便贵人嫌弃妹妹请安慢了也不该由着个奴婢教训妹妹,那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仗着位份高就欺负皇上的答应们呢。妹妹可是为了贵人好,若哪里惹得贵人不快……呵呵,阖宫上下都知道妹妹出身不好,偶尔有冒犯之处,还请姐姐勿怪。实在是皇上也知道妾是个什么性子。妹妹就是一根直肠子,弯弯绕的东西就是妹妹的短处。一时半会也补不上来,只好请姐姐包涵了,毕竟皇上也不曾怪罪的。”
“你——”年年气的眼眶都红了,还没见着这么没规矩还要倒打一耙的:“莲答应,在璟贵人面前,哪儿有你先开口的份儿!您若是不懂如何请安,那就请跟奴婢学一回。冲撞了我家小主事小,毕竟我家小主最是宽和不过,若是冲撞了别的主子娘娘,就大事不妙了!”
红九莲眼睛一翻,只当没看见,闲闲地拨弄着指套说:“狗吠声可真讨嫌。你不说人家还想不起来,贵人娘娘只高妹妹两级,且不是一宫主位。罚跪尚要高三级以上或为一宫主位,姐姐能对妹妹如何?呵——”说着,竟转身就走。
年年气急,想上前拦住莲答应。
徐境安忙拦住年年,平静地说:“由她去吧。她说的也没错……”
说着,亲手扶起被踢倒的小太监姜印,说:“我这里最近用不着梅花插瓶,多的就从我这里分一些吧。绵绵,回头请个学徒来给他看一看。冬天里寒气重,伤到了容易留下病根。”
姜印磕头如捣蒜,口中直道谢恩。徐境安被红九莲坏了兴致,也懒得继续逛了,恹恹地回了钟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