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那晚以后,杨忆真的没再出现。
没有了杨忆的陪伴,陈婷婷渐渐发现已经有些离不开他,那是他用全心全意的付出所换来的不舍。刚开始,陈婷婷还抱有幻想,幻想着某一天突然在小区的花园里看到那个刚刚爱上的小伙子。慢慢的,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月之后又一月,陈婷婷开始释怀,就耐心的等吧,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虽然分别时不欢而散,但她还是相信杨忆,相信他会遵守信约。
陈婷婷每天规律的过着早八晚五,三点一线的上班生活,初次踏入社会让她还是有所不适,同事们知道她是陈科长的女儿,格外照顾,即便是这样,陈婷婷还是不习惯,有时候一整天她都不讲一句话,一来是杨忆的突然离开让她心情有些低落,二来跟同事间她竟不知该讲些什么,同事间的关系不像同学,融合进来还需要过程。
陈东山与朱美璇自然也察觉到女儿的情绪,他们问是不是跟杨忆吵架了。陈婷婷不想告诉他们真实原因,她也说不出口,杨忆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却跑去偏远的地区帮他大哥卖棺材,当他们问到杨忆去哪了,她便编出善意的谎言:杨忆为了学习去了外地参加集训。另外陈婷婷还不敢把一年的期限说出来,她害怕一年后杨忆若没有回来,怎么去圆自己的慌。
日子便这样平静的过着,陈婷婷每天都盼望天快一点黑,太阳快一点下山,那样离他们重聚的期限就越来越近,可你越是这样想,时间便过的越慢。
这种枯燥的生活让她懒散了许多,她也不想去逛街买衣服了,放假就宅在家里看电影,电影题材也大多改为农村片,她对农村生活是陌生的,她想通过电影能够有所了解,有所想象现在的杨忆在干些什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可尽管如此,她还是难以想象在穷乡僻壤的山区卖棺材的画面,那离自己的生活太过遥远。
大学毕业后,同学们都各奔东西,能聚到一起的少得可怜,她与袁蓉毕业后也就匆匆见过一次,相互告诉了自己的情况后便各走各路,袁蓉毕业后在薛有权父亲单位里上班打杂,他们感情还是挺好。当袁蓉问起她跟杨忆的情况,陈婷婷只说很好,很稳定。
在厂里也有一些男同事想方设法的讨好她,约她吃饭、看电影等,但都被她微笑着拒绝了,也有一些女同事吵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但陈婷婷也笑着说自己有男朋友。当她们要求带过来看看时,陈婷婷只好尴尬的说在外地做事。
一年后,终于到了十月二十六日那天,陈婷婷特意精心打扮一番,下班后她激动而又害怕的来到小区花园里,可事与愿违,足足等到十二点,仍然不见杨忆身影。
往往期待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陈婷婷回到家后,捂在被子里大哭一场,她等了整整一年的这一天,却是一场空。
第二天下班前,陈东山给陈婷婷打电话,让她下班后跟他们一起去外婆家,陈婷婷没有心情,说自己不舒服,要早点回家休息。陈婷婷下班后买完菜,神情落寞的走在小区门外,在人群穿梭里一抬头间,一双熟悉的双眼与她四目交投,这人正是杨忆。却见他还是穿着去年离开时的那套衣服,只是头发长了很多,胡须也长满唇间。杨忆挤过人群,飞快跑来一把紧紧抱住。
陈婷婷喜极而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整整一年不见,再次相遇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紧紧抱了一会,陈婷婷抬头看了看杨忆,笑道:“你逃荒来的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杨忆笑了笑,说道:“我昨晚十一点赶回昌平市的,但那时已经没有车了,所以没有赶到。”
陈婷婷笑骂道:“你还知道迟到了,我昨天一直等你等到十二点,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杨忆摇摇头,痴痴的看着她。
陈婷婷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戳了一下他胡须,“吱吱”一声,道:“比我爸的都长了。”说罢拉着杨忆进了小区,她告诉杨忆今天她父母不在,正愁没人做饭,晚上就在她家一起吃饭。杨忆开心极了,二人快步跑回家。
有了久别的重逢,感情愈加增进,陈婷婷问起这一年的情况,杨忆开心的跟她讲着,他早料到陈婷婷会问,以免起疑,所以路上一路想好很多有趣故事,逗的陈婷婷开怀大笑。
晚间,情到深处,二人在她温馨的卧室有了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虽然杨忆完全没有经验,但他非常小心翼翼,在柔情的疼爱下,在熟悉的卧室里,陈婷婷感觉不到一丝害怕。
这一次是美妙的,让她完全放下了心里埋藏已久的包袱。
当晚杨忆找陈婷婷借了一千块钱,在她家附近租了一间单间,有独立卫生间,有做饭的小灶台以及一张简陋的床铺。他独自躺在床铺上,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他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他对今后的日子会充满自信,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业。
这一年,他睡在改命棺,几乎如同真实,就像灵魂出窍,去了另一个平行时空,那里有熟悉的人,也有不认识的人,有白天,有黑夜,有春夏秋冬,有冷热交替,有晴空万里,也有乌云密布。在另一个世界,他过着贫穷艰苦的日子,这种日子并没有让他多难受,毕竟在现实生活中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他过的越苦,心里反而越开心,他知道这意味着出去后会越来越好。他坚强而又带着幸福的承受着这一切,直到醒来回到现实。
二零零二年,房地产还没有火爆全国,但就在这种时机,杨忆选择了房屋销售工作,其原因也只是部门正缺人手,刚好杨忆碰上,另外就在他租的房子不远。
从此以后杨忆便西装革履的干起了卖房子工作,就在他上班第一天,便卖出一套房,买主是一中年女性,穿着时尚,出手豪迈,点名让杨忆当销售顾问,这一套房卖的杨忆莫名其妙,他还没熟清流程,便开张了。同事们都羡慕他好运气,杨忆则偷乐着,他知道以后好事还多着呢。
那中年女子买完房子便微笑着朝杨忆问道:“你应该刚来吧?”杨忆点头答道:“是的。”那女子一笑,道:“刚来我便让你开张,是不是得请我吃顿饭呀。”杨忆愣着没有接话,经理在一旁连忙附和着道:“那是应该的,必须请,必须请。”随后对杨忆说道:“晚上去桃花楼陪吴总吃个饭,我把房间给你定好。”杨忆低声道:“那里贵吗?我没钱。”经理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只管去就可以了,其他不用管。”杨忆想了想,便答应了。
到了晚间,吴总早已在包房里坐下,杨忆却带了陈婷婷过来。吴总见到,脸色不悦的问道:“这人是谁?”杨忆挪开餐椅让陈婷婷坐下后,才笑道:“我女朋友,我们都是山里来的,没有吃过高档餐厅,所以带她来一起见识见识。”陈婷婷在一旁捂嘴偷笑着。吴总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吃吧,我有事先走了。”说罢提包愤愤的出了包间。
陈婷婷笑道:“这姐姐是想跟你单独吃饭呀?”杨忆道:“我才不要单独跟她吃。”陈婷婷问道:“你这样不给她面子,会不会对你工作影响?”杨忆一边帮她盛饭,一边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她钱已经交了,难不成为这一顿饭还退款不成?”陈婷婷想了想,觉得也对,便没再顾忌,开心的享受着美食。
接下来的几天,杨忆又陆续卖了五套房,而且都是大户型,这五套都是那吴总的姐妹们买的,其实她们本来就有意要在这楼盘购房,与其左右是要买,让一个帅小伙帮她们跑东跑西,又何乐而不为。
这短短一个月时间,杨忆提成便拿了两万有余,虽然上学时曾有假期打工赚过钱,但都是小数目,此次一个月便挣了两万,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拿着沉垫垫的现金不知不觉眼眶有些红润,他仰头望天,心道:“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只可惜父母不能跟着我享清福。”
钱财能带给人踏实的安全感,也能唤起人的孝心,因为有了钱,就意味着能带给身边人好的物质生活,他对于母亲是想念的,虽然连照片都没有见过,但骨肉相连,相思之情一直埋藏在心。当自己稍微有点成绩后,这种想念更为突出,他很想能够与母亲分享这一时光,那样会让他觉得骄傲。而对于父亲,心中一直带着怨恨,但在这一刻,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恨了,他很想自豪的告诉他:“我发财了,我第一个月上班,便挣了两万!”
他走到电话亭,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拨通的父亲的电话,在嘟嘟声响后,电话那头一男人低沉的声音说道:“哪位?”杨忆顿了顿,说道:“是我,杨忆”男人“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杨忆低声道:“您。。。您还好吗?”男人略带烦躁的说道:“有事吗?你不是毕业了吗,还想找我要钱?”杨忆本兴奋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他沉声道:“您放心,我已经在工作了,以后不会再向您要钱了。”男人哼的一声,道:“没事再别给我打电话。哦,是有事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你长大成人,我已义务尽到。”说罢嘟的一声挂掉电话。
杨忆愣愣的站在电话亭里,路边灯火明亮,人来人往,在这繁华的闹市里,感觉除了陈婷婷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尽再没亲近之意。
第二天,他买了大堆城里新鲜物件便赶回了老家,他本计划带上陈婷婷一起,但她请不了假,只好改为下次。杨忆自己留下三千块钱,计划着一千还给陈婷婷,一千拿来给她及她爸妈买礼物,剩下一千留给自己用,其余的买完东西,还剩一万有余,全部留给了老爷子。
当回到老家,一年不见爷孙甚是开心,杨忆拿出礼物一件一件与老爷子分享,后来又给出那一万块钱,让他在家用,老爷子笑着抚摸着人民币,把它们捋了又捋,叠放整齐后放到床头。
晚间,他孤身一人来到了母亲坟前,看着墓碑眼泪潸然而下,在外界他总是坚强的承受着悲苦的命运,现在来到了母亲面前,在这寂静的山野间,他坚强的防线终于垮台。
哭了一会,突感身体发冷,胸口发闷,随后一阵阵绞痛,他疼的冷汗淋漓,双唇发抖,捂着胸膛蜷缩一团,虽然之前经常受伤,但从没这般疼痛,他咬牙强忍着,终于坚持不住,就此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