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人来了!”
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纷纷转头往后看去,只见三个人款款朝这边走来,而在前面领路的常管家则小跑着过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四人身上, 许清辞和沈识悄悄退入人群中, 默默旁观。
这几个人不常见到, 每次见面时脸上的黑斑都明显几分, 他们行走的姿势还是那么怪异, 宛如没有关节一般,每走一步都是僵硬的。
常少爷握着常夫人的手走到井边, 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被捞起来的尸体,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像死去的人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一般。
一旁的常夫人和常老爷倒是叹了一口气,看向跪趴在地上的李家夫妻, 同情般地说道:“李家发生这种事,也是作孽,望二老不要过度悲伤,尽早从丧女的悲痛中走出来,婚约的事,我们不提便罢。”
“什么不提!你说不提就不提?!”李芸爹从地上爬起来, 眼里布满血丝, 通红着一张脸对着常家破口大骂, “好你个常家,若不是当初管家忽悠我把芸儿嫁进去,芸儿会走上这条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对芸儿做了什么,我们芸儿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在李芸爹的咒骂声中,李芸娘哭的更加厉害,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家女儿的尸体,嘴里喊着“我们芸儿命不该绝。”
“你们家丫头何时是被我们害死的?”常老爷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家夫妻,“我们常家对她李芸可不薄,当初提亲是我们送给你们的那份礼,份量可不轻,如今发生这等事,这礼本当是要还的,我们大发慈悲想着你们贫穷换不起,这事儿就罢了,从今往后,李芸和常家没有半点干系。”
“你……!”李芸爹气急,手握成拳捶了两下胸口,瞪着双眼双颊变得更红,只见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溅到了一身红衣的李芸身上。
李芸娘见了,连忙放下女儿的尸体,把李芸爹扶到一旁坐下,为他拍背安抚,时不时不忘瞪上常家人一眼。
“晦气。”常夫人用手里的花手绢捂住鼻子,转过身不愿再看那具死相惨状的尸体,抬眼,柔柔弱弱地盯着常老爷,“老爷,明天就是满儿的大喜之日,这事儿村里人人人皆知,现在新娘子死了,这可是好,这婚,是不是办不成了?”
“谁说办不成的?”常老爷扫了常夫人一眼,“村里还缺女人?随便抓一个凑活凑活,主要得把后天的祭祀……”
这下来的话便再也听不清了。
许清辞对于这场闹剧不禁皱了下眉头,一阵阴风从他身旁刮过,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他过去,他转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一只手扶上他的额头,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之前那种刺骨的寒意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沈识站在他的身后,许清辞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轻轻的按压自己的眉骨和太阳穴,力度刚好,还挺舒服。
“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的样子。”沈识低声道,“有什么,你就跟我说。”
许清辞摇了摇头,渐渐舒展开眉毛,就在这时,一阵惊呼传了过来。
“满儿!满儿你怎么了!”
许清辞转头看去,只见常夫人不断地晃荡着常少爷的手臂,而常少爷则翻着白眼,面色阴沉沉地僵直在原地,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半点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跑到一旁抱起丢在地上的琵琶,坐到井边,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手里抱着琵琶,手指在断掉的琴弦上跳动,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懂的曲调,歌声十分诡异,让人听了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常少爷出奇的举动吓坏了常夫人和常老爷,他们俩两眼一翻,差点晕倒在地上,其余的人也跟着躁动起来,又怕又好奇地看向那边。
“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这下肯定是被冤魂找上门了!”李芸爹坐在地上,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们。
坐在井边的常家少爷丢掉琵琶,站起来穿上红绣鞋——这双鞋并不符他的尺寸,只能强硬着塞进去,他踮着脚尖转了一个圈,双手翘着兰花指指着灰蒙蒙的天空,嘴里继续唱着曲。
“应该是被李芸上了身。”沈识眯了眯眼睛,“常家少爷这些举动都和女人极其相似,看来我们猜的没错,李芸的死和常家脱不了关系。”
许清辞赞同地点点头,这时,唱着曲儿的常少爷突然失控,满脸狰狞地扑向人群,双眼眼窝黑的厉害,而他的皮肤又是诡异的苍白,在旁边围观的人被他的模样吓到纷纷调头逃跑,现场一片混乱。
常老爷和常夫人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上,常夫人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抱着常老爷的手一幅要晕倒的样子,而常老爷已经愣在了原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疯。
常少爷往许清辞他们的方向冲过来,举起双手对着他们龇牙咧嘴,沈识一只手环住许清辞的腰,紧接着一个转身把跑到面前的常少爷踹到一旁,接着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了常少爷一眼,常少爷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往后跳了一步往另一边跑去。
许清辞有些疑惑,抬头看了沈识一眼,接着又把目光定在他紧紧抱着自己腰的手上。
这些npc看起来好像很怕沈识。
这是怎么回事……
许清辞咬了咬嘴唇,最终开始没有问出口。
“啊!!!”一声尖叫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姝尔被常少爷架住,不断地往后倒退,他一只手掐住姝尔的脖子,一只拽着她的头发,姝尔小脸发白,双手扒拉着常少爷的手,她大张着嘴,死命折腾着,可常少爷力气大得惊人,她不管怎样都无法逃脱。
“救……救命……”空气从她的肺中一点一点地挤出去,姝尔只觉得自己眼前越来越黑,脑袋也晕的厉害。
阮宗俞红着眼睛跑到常少爷身后,不知从那里捡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往他的后脑勺砸去,常少爷吃痛哀嚎一声,掐着姝尔的手松开,姝尔瘫倒在地上,阮宗俞顿时跑过去把姝尔抱起,跑到安全的地方再把她放下,接着他正想往常少爷这边过来,眼里满是杀意,刚一抬脚就被姝尔抱住了。
“不值得。”姝尔哑着嗓子,苍白着脸,摇着头阻止阮宗俞。
阮宗俞咬紧后牙,双眼死死地盯着常少爷,最后深吸一口气抱起姝尔往住处走去。
“我带她回去休息。”路过许清辞和沈识时,他这样说,“别担心,我会陪着她,一步也不会离开。”
许清辞点了点头,姝尔从阮宗俞怀里探出头来,冲许清辞无力地笑了笑,接着闭上眼睛,安心地呼了一口气。
常少爷总算被人控制住了,为了避免事情闹大,负责跑路的几个人匆匆把黄大师叫了过来,而其余几个不知从哪里搬出一根凳子和麻绳,把常少爷死死地绑住,常少爷依然翻着白眼,对着一群人龇牙咧嘴,喉咙里还发出“呜呜呜”尖细的哭腔。
黄大师被人护着赶了过来,他还是那身黄袍子,在看到被绑住的常少爷时愣了一下,接着细细观察了几眼,最后确认他是被鬼上了身。
“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上了满儿的身!”常老爷大喊着,一个没忍住破了音,诡异的脸上略带怒气,“请大师把这鬼抓出来,打他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黄大师摇了摇头:“恐怕这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敢问常老爷,你们可得罪过什么人?”
常老爷听后惊愕,愣了半晌才缓缓点头:“确实,但那也是迫不得已。”
“我呸!”李芸娘看不下去,对着地面吐了口唾沫,“什么迫不得已,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害死我家芸儿!你儿子也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泼妇!”常夫人甩了下手绢,厌恶地看向俩家夫妻。
“大师你别管那两个疯子,你继续说。”常老爷恭恭敬敬地笑着,看样子对这个黄大师很是信赖。
“既然得罪过人,那便是冤死鬼,冤死鬼怨气重,不报心头恨绝不入鬼门关,如果不想被她缠上,得让她解恨呐。”黄大师背着手走到常少爷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更何况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那阴间自然有阴间的规矩,我没法替阎王爷处置鬼魂。”
“那如何是好?”常老爷三下两下爬起来,半弓着背跑到黄大师身边,与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判若两人,只见黄大师瞄了他一眼,口中“恩”了一声,常老爷立马明白黄大师的意思,说道,“大师你放心,钱我们常家多的是,你想要多少都好说!”
黄大师一听笑了笑:“还是常老爷懂我,我虽没办法替阴间处置,但捉害人的鬼本就是天师的职责,我当然会帮常老爷你收了这冤鬼。”
说完,他从宽宽大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纸,咬破自己的中指在上面画了几下,接着闭上眼睛念了几句听不懂的咒语,最后把符纸贴在常少爷的额头上,又叫人端来一碗黑色的血,“刷”的一下泼到常少爷的身上。
只见常少爷浑身抽出起来,一会儿嘻嘻嘻的笑着一会儿哭哭啼啼,声音越来越像个女人,紧接着,只听一声哀鸣响起,黄大师指尖金光一闪,常少爷闭上眼睛后又猛然睁开,双眼迷茫地看了眼周围。
黄大师收了手,缓缓说道:“黑狗血驱鬼,那鬼狡猾我没抓住,这几天常少爷最好不要出门,免得被鬼再一次上身。”接着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附身少爷的鬼,便是这姑娘,死相凄惨,怨气极重,看样子也无法不如轮回,可悲,可悲,还不赶紧把她抬回村里,为她举办丧事。”
李家夫妻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连忙点头附和。
“我要回去好好准备一下。”黄大师咂咂嘴,接着抬手,指着许清辞和沈识说,“你们俩,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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