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天微一凝神,把持住心神,只听得这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鸨母,不用再说了,我决计不会见他们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暖意,令人不敢亵渎。老鸨一怔之下,灿灿的道:“我亲眼见他们来影无踪,上天入地,清清妹妹,这次真的难以应付。”
这女子冷哼一声,神色间冰冷如霜,仿若姑射仙子,吸风饮露,不食五谷。过了片刻,她冷冷的道:“嗯,那我更不应该出去了。”老鸨“啊”的一声,大感疑惑,道:“为什么?”
这女子摇了摇头,轻轻的道:“依你说,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意思自然是说:“那他们自然有法子见得到我。”轩天听到这里,暗忖:这鸨母尽是胡说八道,不过这位清清姑娘,我虽不能上天入地,但却能瞧见了你的容颜。言念及此,突然童心大起,想要吓唬一下她们。
便在此时,忽听得龚燕奎咳嗽了一阵,轩天心中一凛:莫非那两个小鬟发觉我不见了?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飞身绕过屏风,来到龚燕奎身后,笑道:“大哥,你们在谈论什么?”
龚燕奎笑嘻嘻的转过身来,在轩天耳边低声道:“嘿嘿,这两个小丫头,绿衫的叫做芫花,粉衫的叫做佩兰。”顿了一顿,问道:“贤弟那边怎样?花魁值得一看么?”轩天淡淡一笑,说道:“自然是值得一看。要不大哥也……”
龚燕奎思索片刻,摇头道:“倘若我轻易见得她,那可无味之极了。”轩天一怔,当即得悉他的心意,喃喃的道:“大哥素性潇洒,心有所属,决计不会再去喜欢另一个女子。”
龚燕奎听后,哈哈大笑,道:“有道是‘食色性也’,我只须问心无愧,自忖对得住婉儿即可。”顿了一顿,续道:“那花魁当真国色天香,我仍是不屑瞧上几眼,不过我倒是心中欢喜稍觉好奇的滋味。”轩天点了点头,知道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有第二个女子代替龚婉儿,而他活在世上,其中滋味自己却是不懂。
隔了半晌,老鸨走了过来,满脸笑容,道:“清清妹妹要考一考你们的琴棋书画,如果……”龚燕奎右手一挥,插口道:“好啦。闲话少说。老鸨,怎么个考法,你倒说说看。”
轩天微微的凝起了眉头,暗忖:大哥是个练武之人,怎么可能精通琴棋书画?而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忽听得琴音响起,转头向琴音来处望去,只见龚燕奎调了调弦,过了一会,嗯了一声,便奏了起来。
初时琴韵时隐时现,到后来越转越高,渐渐高音中偶有珠落玉盘,绵延起伏,灵动清澈,先是铮铮淙淙,犹如幽静寒流,继而清清冷冷,犹如树间细流。琴韵扬扬悠悠,俨然行云流水。轩天虽不明乐理,但却不自禁的心驰神醉,仿若乘舟已过巫峡,目眩神迷,惊心动魄,恍恍惚惚的觉得身在群山之中,眼前万壑争流。
这一曲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奏了良久,音势大增,流水之声复起,令人听着回味无穷。琴音似止未止之际,尾音不绝如缕,一股“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之意,不禁油然而生。
琴声停顿良久,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轩天睁大了双眼,大吃一惊,笑道:“恕小弟眼拙,殊不知大哥深藏不露,琴技高深莫测。”龚燕奎哈哈哈的连笑三声,盈盈站起,道:“这一曲《高山流水》,不知是否入得了你们的法眼?”
芫花莞尔一笑,走了过来,拍手道:“万万没想到你长得五大三粗的,嘻嘻,居然奏得出来如此美妙的音乐。”佩兰点了点头,缓缓走来,苦笑道:“下面由我来跟两位下棋。”
轩天和龚燕奎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忧色,均想:糟糕!我的棋艺不高,定然难以取胜。轩天急中生智,解开衣囊,从中取了一只金元宝,悄悄递在佩兰的手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佩兰姑娘,你通融一下,手下留情,好吗?”
不料佩兰噗哧一笑,将金元宝还了回来,笑道:“公子见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寸步不离红尘楼,要这金元宝有什么用?”轩天干笑数声,暗暗叫苦。龚燕奎哈哈大笑,在轩天耳边道:“贤弟,你只管去下棋罢。”
轩天见他嘴角边带着一丝微笑,嗯了一声,坐在棋盘旁的交椅上。佩兰笑吟吟的坐了下来,将一枚黑子下在棋盘之上,与轩天对弈。过了一阵,佩兰接连下错,轩天微觉诧异,抬起头来,但见她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转头瞧向龚燕奎,只见他向自己微微一笑,登时模模糊糊的懂了一些。
原来龚燕奎在旁使诈,每当佩兰下棋之时,他就运起内劲,将内力灌入棋盘之中,棋盘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佩兰的黑子。其实佩兰怎地不想大声叫苦,但龚燕奎早已偷偷点中了她的哑穴,点得她说不出话来。
两人下了五十余着,轩天眼见自己赢了,叹了口长气,却反而脸有忧色,说道:“佩兰姑娘,你已输了。”说着衣袖一拂。佩兰忽觉一股劲风拂面,“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突然发觉自己能说出话来。她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转身去拿笔墨纸砚了。
轩天站起身来,咳嗽一声,走到屏风前,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清清姑娘,我虽不能上天入地,但或许能画出你的真容。”听不见答话,伸了伸舌头,灿灿的转过身来,走到木桌前,见桌上放着一张约莫三尺的宣纸,当即右手一摆,提起笔来,画了起来。
其实轩天天性中带着几分风流轻狂,虽然从不显露,但素喜见到少女为自己神魂颠倒。今日这个清清姑娘冷若冰霜,不加理睬,何况他从未受过这般冷落轻视,怎么不叫他心中气苦?
过了大半个时辰,轩天吁了一口长气,笑道:“不知画得像不像清清姑……”话未说完,佩兰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呆呆的瞧着画作。龚燕奎走近几步,凝目瞧去,但见画中女子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喃喃念道:“仙中姑射接瑶姬,成阵清香拥路歧。半出驿墙谁画得,雪英相倚两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