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惊雷乍响,似要将云霄震碎。
小琶脸色一白,瞬间捂着胸口,方才凝聚的法力匆匆散去,她透过窗棂处纤薄的绢纱,睨望着半空中的滚滚惊雷,一声一声打落人间,却未下一粒雨丝。
“方才还好好的,怎地打雷了?”那抚琴的女子起身向二人行来,清秀的脸透着一抹病态,那双剪水般的含情目凝睇着对面清俊的太子。
小琶暗自咬牙,直直瞪着那只伸向陈昔手肘处的皓腕,忽而脸色涨红,猛地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力道过于大,直将腰都折弯下去。
正好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旖旎气氛,小琶擦着口鼻,一脸羞愧地对上陈昔微拢的眉尖,小声嗫喏着,“小的,小的并非故意打扰殿下,只不过昨夜,昨夜不小心踢了被子,着凉了。”
她说到踢被子的时候,眉眼含羞,好似难齿于口,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入了芝兰的眼中,她细腻的心思一转便想到了何处,多愁善感的她神色黯淡,本欲靠近的脚步一滞,凄幽转眸望向不知名的角落,气息有些不稳,“既是如此,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时近立秋,天气转凉,兀自保重。”
她最后望了眼陈昔,便匆匆告退,那柔弱扶柳般身姿渐渐消失在庭院中的紫薇花丛。。。。。
我是不是太坏了?小琶内疚地扭头望着从头至尾未出一言的陈昔,呐呐问道:“殿下,小的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揣揣不安地等待着他的训斥,可接下去对方的一句话顿时令她愕在了当场,他略带赞赏地朝她一挑眉梢,颔首道,“自昨夜始,你终于说了一句令本宫称意的话。”
立秋将近,从望花楼上俯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池枯败的芙蓉,那如墨深浓的颜色,是那般的熟悉,小琶禁不住一阵怅惘,“为何凡间的花期却是如此短,才匆匆几日,便已是一个轮回,人生当真如尘露般短暂,或许只有天道才是最长久的。”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有舍才有得,妖怎能甚么都能得到,那岂不是要妒红了苍天的眼?”淡淡的轻嘲在身畔传来,小琶不甘地咬咬唇,却是反驳不了,负气了半天,心中矛盾渐深,翘望着天际那道浅白,小脸发出一阵红光,好似忆起了最初的时光,兀直咕喃,“好久没有回蓬莱山了,记得那儿有终年开不谢的青莲,还有海龟爷爷,仙鹤姐姐,那时候我心无杂念,潜心修行,可快活了!若是不曾遇上他,也许我会一直快乐下去。”
“青莲?”伏清泠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继而唇角扯出一个凉凉的弧度,“蓬莱山可不是任何妖精都可以入的,传说青莲三千年开花,三千年枯萎,三千年结果,小妖精,莫不是有高人在你身后指点你?那得恭喜你了。”
“有麽?那真好。”小妖精微微扬眉,眸底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消极下去,见她一脸的萎靡不振,伏后轻轻撩起半干的发丝拢于胸前,侧目对她假惺惺地一笑,“路是自己选择的,既然走了就要为自己负责,也为你身边的人负责,我可是一直在暗自帮你呢?可莫令我失望。”
小琶瞟了她一眼,也学着她玩世不恭地眯眼一笑,不置笑怒。伏后见小妖精有样学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板起脸,郑重其事地道,
“你要记住,你之前的那颗人心被诛心咒捣碎了,你如今已是无心之妖,妖与人一样,没有心定是活不了的,等待你的下场只会是灰飞烟灭,你的法力凑足了也只够你维持千日的性命,只有佛祖真灵的心才能救你。”
一千日连生娃的时间都不够,小琶立马皱巴着小脸,哼哼唧唧地求道,“你就不可以多我几年,我还不想那么快就死呢?”
看来这丫头真是下不得狠心了,伏清泠肃着脸,冷心冷肺地道,“我只是一个修道之人,哪有那么多的法力度给你,你每过一日,道行便减去一年,你自己算算,还剩多少日子了。”
这一番话惊得小琶满头冷汗,掰着手指认真地数了起来,而对方好似还不过瘾,又接续道,“回去之后,还是少动用法力,耗费一分,你的命亦会减去一分。”
啊!小琶脸色惨淡,连数数的心思立马消怠。
秋日围猎,陈昔今日貌似得知了一桩喜事,不如前些日子的冷淡,虽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对小琶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他今日穿着紧窄的皂色衣袍,裤脚收入长靴,通身玄黑,只余腰间那抹金色腰带,那神秘矜贵的气息扑面而来,头发也是小琶给他梳的,她只是简单地将发丝尽束脑后,用玉扣别好,顿时神气清明,一丝不苟的模样十分的魅人。
这一身打扮是小琶花了好几日才设计的,怀着一抹希翼,怯怯地打量着当事人的神色,见他微微上扬的眉梢,忍不住欢欣雀跃起来,那瞳仁中盛满的欢喜,在旁人眼中要多傻有多傻。
那个曾经提醒过她的年长宫女,连使眼色,唤回了小琶的神,继而一揪小琶的袖子朝太子告退一声,便领着几个宫女退出了宫殿,这厢里小琶被她拎着袖子带到假山处的一角,被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一番,“下次再不收敛你的眼睛,我自会去韩姑姑那儿禀报,将调你回原来的地方。”
小琶虚心受教,一副知错的模样,忪耷着眼皮,喏喏道,“知道了,下次不敢了,多谢月研姐姐的提点,日后还请姐姐多多观察才是。”
待送走了月研等人,小琶气呼呼地一踢脚边的石子,将小石子踢入池塘中,手指一擦鼻尖,悻悻地跑回了宫。
自那晚气跑了芝兰,他对自己说了那句话之后,便刻意地疏离着自己,他为何不喜欢我?小琶一路跑一路忿忿不平。
刚跑到宫门口,她因为不能乱用法力,自然是气喘吁吁,小脸绯红一片,欲要将手靠在门扇上,哪知这门扇这会居然自动开了,冷不丁地撞上陈昔的胸口,小琶被撞得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
迷糊中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推开,然后面前的人那张纤薄的唇一张一兮,似乎对她吩咐着甚么?可浑身筋骨倏然间虚软无力,酸软成一团云,顿觉忐忑不安,还未料到究竟发生了甚么,身子已被揽入一个虚怀若谷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