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继位,成为新皇。
明瑶在接旨时是诧异的,但除了他,在场所有人都不意外。
从一开始,明渝登上皇位,他们便知道下一任皇帝是明瑶,只是他们没料到明渝会放手得那么早,那样的干脆。
不管心里想着什么,明渝退位,便是好事。顿时,朝堂上跪下一片。
在众多低垂的人头中,明瑶站着,明渝从上位处走下,将玉玺送到他的手上。
明瑶头上带着是明渝昨天为他戴上的龙纹玉冠,手里拿着象征着皇权的玉玺,唇动了好几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渝轻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就像一个父亲见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一样。可不是吗,长兄如父。
明瑶这时仿佛听见了明渝在说话
明渝好像在说:“我终于将这锦绣山河亲手交给你”
又好像在骂:“你亲眼看看,我究竟是为谁保这皇位”
但明渝没有开口,整个朝堂被大臣齐声恭贺的声音淹没,明渝在这样的祝贺声中,带着千盛离开。
明渝搬回了静王府。当然,现在它不是王府了,但明渝把所有的东西都保存了下来,包括大门上悬着的那块牌子。
这是京城里最奇怪的王府,里面住着曾经的静王、上一任皇帝,以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人。
千盛换下了那身大公公的衣服,如今他身上穿着的既不是暗卫的黑色劲装,也不是侍卫那里一套外一套的制服,而是黑底金纹的长袍,里面搭着白色的内衬。
初接到时,千盛有些疑惑,这些服饰明显是比较昂贵的,与他之前所穿的完全不同。
明渝把衣服拿起来,叫那个侍女走了,然后叫千盛换上。
当时明渝身上穿着的是白底银纹的袍子,手上拿把扇子,带着笑看他。
千盛一晃眼,似乎又见到了当初刚出宫的静王。不知为何,千盛想起了那时明渝给他说的庆妃,庆妃心里的那个银纹白衣,手拿玉骨扇,扇面描着美人图的裕王,是不是也是明渝这样,一下就叫人迷了眼。
明渝见千盛迟迟不换衣,拿扇子敲他,道:“怎么还不换我特意叫人准备的,不喜欢想什么这么入神”
千盛摇摇头,不说话。
就在这时,千盛察觉到明渝终于轻松起来。
也是这时,明渝对千盛的态度终于明确了起来。明渝卸去了自己一直背着的东西,他对千盛不再会刻意的俯视,而是轻松的,熟悉的,就像熟知多年的老友,也有了几分老夫老妻的意味
而千盛至始至终都是那样,从没什么改变
明瑶的登基大典,明渝作为前任皇帝,并没有到场。
那天,明瑶像明渝一样,身着华服,头戴悬珠冠,接受众臣礼拜,在轻松走过长长的登基道后,坐上高处的皇位。
那天,明渝和千盛两人在静王府里闲逛。
走过花园里的小亭时,明渝突然停了下来,对千盛说:“你记得吗,当初父皇派人召我入宫时,我们正在这里下棋”
千盛道:“记得。”
明渝道:“那时我执白子,眼看着你要败了,明瑶出事的消息刚报出来,白子一落,整盘棋都毁了”
千盛说:“那时你急着进宫,哪里有心思下棋。”
明渝笑起来,道“也是”,说话间,千盛发现明渝眼角处积起了细纹。
明渝顺着千盛的目光拿手触了触,笑叹:“想得多,老得也快”
千盛认真的回答:“没有老。”
虽是这么说,但两人心里也明白,他们两人受过太多的伤,就算好生养着,寿命恐怕也比不得平常人。因此笑过之后,他们都避开这件事。
下午时,他们去了北市的一间茶楼。
茶楼里依旧是坐了些人在高谈阔论或闲话家常,茶楼下的摊子沿着街摆成两条长线,小贩们大声招呼着生意,行人在街中边行走边左右看着,偶尔还有几个小孩在里面追赶着玩闹
场景几乎没变,除了里面的人。
明渝从二楼往下看着,有些感慨。“和当年一样,什么都没变”
千盛也想起了十五岁那时明渝来茶楼时的场景,低头笑了笑。
明渝转头见到了千盛在笑,也抿着嘴笑起来。
明渝说:“那时是我最快活的时候”
“现在事情完了,我们可以休息了,就像那时一样,我们白天时可以来茶楼坐坐,逛一逛北市”
“闲暇时,在府里练练字,下下棋来打发时间”
“若有机会,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夷族那边见见千苍,听说他有了几个孩子了,你正好可以去看看”
就像其他桌上的客人闲聊一样,明渝也在和千盛说着漫无边际的话。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茶楼里的人还在闲嗑叨,明渝与千盛隐在这芸芸众生里,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夜里,明渝搂着千盛,将下巴垫在千盛肩上,左手握住千盛的手。千盛不想理他,任他握着。
明渝凑在千盛耳边,轻声说:“现在,我只是明渝,你只是千盛”
千盛耳边被吹得痒,偏过头看明渝。
明渝说:“千盛是明渝的人”
千盛见明渝一直盯着他,低声说道:“嗯,我一直是你的人。”
千盛说完后,明渝便又凑过来,头埋在千盛的颈边,闷声闷气的说:“明渝也是千盛的人,所以你要一辈子做我的人,一直陪着我”
千盛闻眼沉默了片刻,方对明渝说:“我是你的侍者,一辈子都守着你。”
一字一句,落在心里。
这句话,在半途中说出,却贯穿了千盛的一生,到死为止。
千盛死后,明渝选择了火葬,暗地里将千盛的骨灰放入了自己的陵里。
而在明渝死时,他对匆匆赶来的明瑶吩咐,将他陵里的那罐骨灰与自己的混在一起,一同埋葬。
明瑶想问他真的不爱千盛吗,还是只是因为太子的事不敢说爱而已,只是明渝生前明瑶不敢问,明渝已死,明瑶的问题也不会有答案。
而千盛,估计也不会在意
明渝是怎样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渝会这样说
我这一生,宠着明瑶,尊着皇后,敬着皇上,却从未试过爱一个人。
我没有爱的人,却只信一个人。他本该是别人口里的殿下,但我却成了他的殿下。
他是我的奴才,是我的枕边人,更是我手里的刀,是我喉间悬着的布。
我走了多少年,他就陪着我多少年。到他死了,我也死了,我们的骨灰交融,埋在一个地方,日夜相对。
他说过永远陪着我,生前如此,死后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
番外一千盛与明昌
这本该是极端劳累的一天,但很幸运,师父昨夜接到了一封信,今早便离开,走之前嘱咐他们记得练剑。
练剑嘛,自然会练的,不过时间肯定不会像师父安排的那样咯。
清晨时分,原本该起来在院子练剑的三个人只出现了一个。
最左边的房里,昆藏抱着被子完全不肯撒手,皱着一张脸,不知梦见了什么。
清犀立在昆藏床边,来回端详着昆习的脸,怎么也猜不着他面目这般奇怪的原因。
晨练完的梁志伍回房换衣,路过昆藏的房间,瞧见了这场景,奇怪的往里一探头,立马憋不住笑起来。
清犀拿手捂住梁志伍的嘴,拉着他离开了昆藏的房,进到梁志伍房里。而昆藏呢,还顶着满脸的墨画皱着脸睡着。
难得师父不在,可以休息,不趁机偷懒,起那么早干嘛
模模糊糊间听见动静的昆藏理也没理,抱着他的被子继续回到周公面前。
回房后,梁志伍还在笑,边笑边问清犀:“你一大早起来不练剑,在昆藏脸上折腾干什么”
清犀身上还是起来时随意穿上的衣服,方便练剑时动作,但穿久了不动作却会有些透凉。
他拿过梁志伍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外衣,穿到身上,手里示意梁志伍给他找条腰带,嘴上答道:“我不是想着叫他晨练吗,谁想他却叫不醒,也不知梦着什么了,奇奇怪怪的”
清犀嘿嘿一笑,接过梁志伍递来的腰带,边系边说话。“我见他睡得那么沉,完全没晨练的打算,作为大师兄,总得给他一些训斥”
梁志伍本来是认命的在另找一套衣服,闻眼白了清犀一眼,道:“还训斥呢,你不也没来”
清犀乖乖闭嘴不搭话了。
梁志伍还在念叨:“昆藏才十四,你跟他计较什么,你十四的时候还是我每日清早把你拉起来的”
清犀悻悻的跟在梁志伍后面,不出声,听着梁志伍千篇一律的念叨,等他终于住嘴了,方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给昆藏又记上一笔。
梁志伍除了爱念叨清犀外,什么都好。他原本没有这毛病,自从昆藏这小师弟来后,梁志伍便养成了这习惯,只要碰见了机会,便借着昆藏的年纪把清犀小时做过的事拿出来回顾一遍。清犀听得面红耳赤,又不好反驳,只能把仇记到昆藏身上,时不时戏弄他一回,来出一口郁气。
这回,便是如此。
早饭是简简单单的清粥馒头。最开始清犀和梁志伍都不喜这些,不过呆的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到了吃饭时拿起馒头就咬,哪里还有之前那些优雅高贵的礼仪动作。
但那些东西还是沉在骨子里,此时没有外人,大大咧咧的不注意,见了外人就矜持起来,拿出在宫中的那一套。
“清犀,你这样子可不能给左家小姐看到”梁志伍一抬头便看见清犀右颊鼓起,手里端着粥碗,嘴里不断咀嚼的画面,调笑道:“你这哪里是皇子,分明是外间山头的当家的”
清犀咽下嘴里的东西,回道:“你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说着又笑起来,“若我是当家的,你便是压寨夫人,承恩侯府里出来的公子,被我带成这样”
梁志伍下意识的停下咬馒头的动作,默默的调节好后,问起娶妻的事。
“你与左家这门亲事定下来了,再过半年,你迎她过门时,就得离开了”
“嗯,左家是随发家,在朝中能给我不少助力,若我与左家结亲,左家站在我这边,我胜算又多了几分。”
清犀回答梁志伍的问题后,顺口将利害说了一下。
梁志伍道:“到时你就得站到明面,争储的皇子多”
想及后事,梁志伍有些忧心,但清犀自信的话很快打消了他的这些想法。
少了那些事,梁志伍又八卦起来。“听人说,左家小姐颜色极好,八字衬你”梁志伍压低声音,说:“有人私底下还说,她身子骨好,一看便是会生养的”
清犀把梁志伍凑过来的头推开,笑骂:“哪听来的嚼舌话对了,志伍你只比我小几月,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再看吧我大哥膝下有了一子,前不久又得了一女,承恩侯府后继有人,我也没必要急,等哪天我遇上喜欢的,再成家也不迟”
“原来你前阵子离开了一阵,原来为的是这事。”清犀的注重点落到了另一件事上,不知学着谁的腔调道:“你大哥福气不浅啊,京城里谁不知道承恩侯府长媳长得周正,又会管家,如今又给你大哥添了一儿一女,怕是整府都把她当宝吧”
“去去,学得谁的闲言碎语”梁志伍知道清犀说这话不过是逗弄他,实际却是对他大哥得女的祝贺。说起自己的小侄女,梁志伍心里也高兴起来,当场便说起她来。
当梁志伍说到小侄女叫千红时,清犀终于忍不住笑了,问道:“这名谁取的”
梁志伍也笑起来,回道:“我大哥起的。她不是千字辈吗,我大哥想了整夜,第二天说了个红字哈哈,他说是希望千红像花一样艳,开得万紫千红,我大嫂在旁边脸都僵了”
两个人在桌上笑了一气,好半天才停住。
清犀突然起了个念头,问道:“志伍,你以后若是有了孩子,打算起个什么名字”
梁志伍想了半天,一拍掌,道:“有了,若我有了孩子,是男孩,便叫他千盛,是个女孩就叫千苍”说完后又问清犀的答案。
“苍盛吗”清犀沉思片刻,答道:“千盛永昌,我便起个昌字吧,下一代是明字,那就是明昌。”
梁志伍念了几遍,觉得不错,转念想到皇帝,对清犀说:“名字不错,只是你生为皇子,有了子嗣,自然由皇上赐名,怕是用不上了”
清犀敲梁志伍的肩头,说:“急什么,总有天由我赐名,那时,不就用上了。”
清犀的话最终是实现了的,最初他的孩子都由皇帝赐名,只是清犀的孩子总会半路夭折,只留下最后一个有他起名的明昌活了下去。
而梁志伍的千盛与千苍被刻在一对玉蝴蝶上,被一对双生子领了去。只是千苍不是女孩,千盛也是明昌。
不过这些都是后事,而在这时,梁志伍与清犀相视一笑,这事便揭了过去。
门外突然传来昆藏大声的抱怨和他的跑动声。
两人听见后,都笑起来。
桌上的粥碗已空,还剩下一个馒头,等着那个满肚子怨气的昆藏。
谁叫他懒呢,吃不饱也怨不得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
番外二怎么知道吃药了的
在交欢时与人唇齿相依,这是一种很平常的事。
明渝虽然很少表现出对千盛的在乎,但在里却有这样的习惯。明渝很享受与千盛唇舌交缠的感觉,除开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外,大概也许千盛会回应有关。
千盛有时显得很古板,从来不会在床上热情的回应明渝,他总是默默的承受着明渝。不得不说,这点会让明渝有些低落。
但是偶然间,明渝发现亲吻千盛时,千盛情绪总会波动,尤其是在时,会下意识迎合。而平时的话,明渝注意到千盛会控制不住的轻轻皱眉,微微抿唇,额上的疤会一跳一跳的,仿佛有了情绪自己动起来。
有次当明渝在事后亲了千盛后,明渝惊愕的发现千盛有些羞赧的样子。不过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千盛现在已经习惯了,基本没什么反应了。
而明渝在发现这件事后,总会这样对千盛,久而久之,养成了他没事喜欢亲千盛一下的习惯不过都是在独处时,这个小习惯也只有千盛知道。
有时只是触一下额头,有时只是在唇上点了一下就分开,有时明渝兴起,会压着千盛来一个湿热的长吻
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明渝与千盛除了床第间会那样亲热外,平时只是互相轻触一下,似乎他们之间的亲吻与无关,需要的只是彼此之间可以感受到的温度与气息。
明渝与千盛在床第间并不会说很多的话,最多不过问问有没有伤到,千盛往往都是沉默着摇头。
在结束后,明渝把所有东西清理好后,如果还有点精神,便会和千盛说话。
千盛很少回他,他也能一个人说得欢,断断续续把日里的零碎片段捡着记得的说上一遍。不过明渝会时刻关注着千盛的反应,就算反应只是轻微的摇头点头或是敷衍的“嗯、唔、哦”,若千盛累了想歇息,明渝也会住嘴,搂着千盛睡下。
有次明渝问千盛:“千盛,你身上怎么总有药味”
千盛疑惑的看他,明渝便道:“喏”他倾身上去,在千盛唇上咬了一下,千盛顿时便想清楚原因了。
明渝指的并不是闻到的气味。千盛虽常年服药,日积月累之下,带了股药味,但由于明渝总会燃香,衣上熏上的香味已经把药味掩盖掉了。但是身上的药味可以掩盖,明渝常喝那药汤,嘴里留下股子药味。
千盛刚巧今日喝过药,晚时明渝便在亲吻时察觉到了。
千盛答道:“没什么事,我前阵受凉,找大夫抓了一剂药,今日才得空吃。”
明渝才不会信千盛所说的,千盛身体有没有事,明渝自然知道,而且明渝又不只是这次感觉出来,因此找着千盛要答案。
千盛无法,只得将以前在庄子里时那学医师傅说的话简单说了一下。
明渝了解情况后,若有所思。
明渝道:“这样啊,我应该知道一些”
千盛打小便中的毒有一份十有是太子妃下的。太子妃与承恩府长媳一直有来往,关系很好。在只知道太子钟情于阿沃,阿沃还怀了孩子后,她讨了下在阿沃肚里,想将威胁掐灭在摇篮里。只是后面的变数太大,太子妃的心思完全弄错了方向。
阿沃长在夷族,身上带着些什么东西他们也不知晓,到最后阿沃中毒后没有死,反而和平时一样,说不定便是用了什么秘法,以毒攻毒。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到了最后,阿沃生下千盛千苍,千苍被抱回夷族,夷族也许有法子解决问题,但千盛被留在宫中。宫里是什么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不注意便丢了命。千盛靠宫女养大,期间宫女到处弄来给千盛吃的东西是不是掺了别的东西,谁也说不清。
千盛的情况,真的是阴差阳错弄出来的。
千盛已经习惯了,倒不怎么在意了。
明渝却有些忧心的说:“你体内这毒,岂不是对你身体有影响”
千盛道:“习惯了,好与坏都是这样,定下来了。”
明渝怔了会,突然低声笑道:“那我们可真是相似这样也好,我们都差不多,以后死时也不会隔太远”
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在说笑。
最后一语成谶,最后千盛与明渝隔得确实很近。
千盛体内的暗伤较多,比起明渝,情况要差些,最后也走在明渝前头。而明渝在单独呆了近一年后,也跟着千盛一齐去了。
许是一人过不下去,心里没了生机吧
只是这时千盛没想那些,他只是沉默的拍拍明渝,让他不要多想。
最后千盛累了,先睡过去。明渝瞧着千盛睡熟的脸,许久,才在他脸上蹭了蹭,感受到千盛的体温后,才安心的睡了。
千盛其实在明渝蹭时已经被他弄醒了过来,虽然外面有人守着,但千盛也要时刻注意着。
在反应过来是明渝后,千盛懒得睁眼,由他去了,心里念叨了一下。
这时还不睡,明早估计会起不来
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千盛醒了,明渝还搂着千盛睡得正香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
番外三走错了,便错下去
每个女人生来都应当是高傲的,站在云端,俯视着下首的人。因为那时女人的心里最重的是自己,心把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