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墨白
自那日后,萧初夏再未见到唐墨曜。心中隐隐作痛,却只能露出笑颜。
那日,她唤他一声“八哥,”既是为提醒他,亦是为让云衣听清。果然,唐墨曜当即离去。
萧初夏遥望他身影,含笑而望,他们,再无法回到从前。
转身,脸上,是晶莹的泪水,连串坠落。
此后一月间,萧初夏只是静静呆在东宫,未曾离开。
太和二十五年七月十五日,明景帝下旨宸元长公主搬离东宫,迁移至倾落宫。
那日,她见着了大锦太子,东宫主人:唐墨尘。
那是一个绝世绝尘的男子,他张口唤她“夏”时,声音温润如温泉,神色淡然,若唐墨曜是妖,此人,必然是仙,在这风云诡谲变幻未测的大锦皇城,却如一个不染烟火的嫡仙。
萧初夏并不认识他,可是他的目光,却是深邃如漩涡,使人沉溺其中。透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似曾相识。
他说:“夏,你可安好?”
那一刻,她不由点头。
而后,他带侍从离开,她凝望他的背影,久久不语。
萧初夏未曾看见的是,门外,站着一个男子,一脸阴蛰的,望着萧初夏绝美的脸庞。 ——————————分割线—————————
当晚,萧初夏墨白发作。
重重珠帘阻隔了月光洒入床内,使得无法瞧见,床上有个人儿,受尽折磨。偌大寂静的宫殿内,只有萧初夏压抑下的痛苦呻,吟
洁白的贝齿咬着的下唇,娇小的身子如同秋叶不断颤抖,汗水从肌肤冒出,沁透了寝衣、锦被,湿透了青丝。那种痛,恍如三千蚁兽啃噬人心,又似利器细细割画肌肤。
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她真的,不常哭的,尽管十年来月月都要忍受噬心之苦,可从未如今日般令她痛苦。
是了,以前有师傅,如今,却只剩她一人,独自缩在陌生的大殿,忍受孤独,忍受痛苦。
越是痛苦,对师傅的记忆却愈发深刻,她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想要减小一分痛苦。
“师傅,师傅……”萧初夏如小兽一般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声声幽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滴滴答答,终于,那轮圆月退却,升起一轮暖暖的朝阳。
墨白之毒如流水般退却,萧初夏无力躺在湿透的锦被上,终是昏了过去。
梦中,仍有泪水不断流出。划过眼角,流下。
“师傅,夏儿疼……”萧初夏呢喃着,
云衣进殿时,萧初夏仍未醒来,她放下手中的盆,走到床边掀起了帘子的一角向内望,却见萧初夏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面庞苍白如纸。她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冲了过去,刚碰到萧初夏的身子,手尖却传来一阵凉意,她连忙朝外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赶到之时,倾落宫内早已忙成了一团,忙着换锦被,寝衣,忙着为萧初夏擦身,忙着打水。
太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胡子长约二尺,足可拖地,相较周身他人,他倒显得不慌不乱,悠悠拿出纱布,覆在萧初夏的手臂上。
云衣连忙开口:“梁太医,如何?”
梁太医瞪了云衣一眼,云衣悻悻闭嘴,却仍是一脸焦急在一旁踱来踱去,频频回头望向重重珠帘内。
时间过得越久,梁太医的脸色却越发不好,连带着一旁时时回头的云衣愈发担心。
这时,正巧外殿传来太监声音:“皇上驾到!”
殿内一干人跪地,齐声喊到:“参加陛下。”
“起吧,”声音的主人正是明景帝,一身皇袍,九龙绣于其上,金纹以为其边,刚毅俊朗的脸上透入出成熟与平稳,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沉淀出沧桑,此时,他抿着一双不薄不厚的唇,冷静的问到:“梁太医,宸元如何?”声音粗犷,虽过了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却难改昔日战场雄伟声音。
当今天子,曾是将军王爷,与异姓王萧齐一起战场杀敌,嗜血冷酷,手腕又阴狠果辣性子阴晴不定,后宫之中,无人不惧。
梁太医颤巍巍站了起来,低着头,一脸恭敬的说:“陛下,宸元长公主昏迷乃心力憔悴、积郁成疾所致,下官开一副清热散火之药,待长公主喝后,需多加休息。”
明景帝听后,对一旁小心翼翼的云衣说:“可听清?”
“是,奴婢明白。”
梁太医被婢子领了下去,殿中再无人开口,唯有炉中散发阵阵烟雾,萦绕大殿,散发幽香,明景帝坐在大堂之上,一脸沉思,云衣站在一旁,只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压迫之气甚浓。
“云衣,”明景帝幽幽开口,平静,却令云衣一颤。“长公主为何会积郁成疾?”
云衣腿一软,跪了下来:“陛下,奴婢不知。”
“不知?”明景帝冷笑,语气忽而变得冷冽,他望着下首的云衣,冷声道:“身为倾落宫领事宫女,却连主子病因都不知晓,这种奴才,要来何用,来人……”
“陛下,”
就在明景帝下决定之时,珠帘内传来声响声音婉约宁静,带着平复人心的魅力,衬着帘上珠子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回荡在殿内,声声清晰。
“与云衣无关,是儿臣的缘故,离宫十年,一朝重回,内心激动以致饭食索然无味,故至昏迷。”
明景帝听后,目光转向帘内,一女娇瘦的身姿映于帘上,晃动不停。他眯眼,道:“即是如此,罢,云衣你自去领二十杖。”
云衣本以绝望的心,升起一股错愕,她愣了片刻,连忙答到:“谢陛下,谢长公主。”
“宸元可好?”云衣退下之后,明景帝开口询问。
“一切安好。”
之后,帘外再无声响,只远远传来太监尖利的叫声:“起驾回宫。”
听后,萧初夏再无法支撑,终是昏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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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月,萧初夏生活极为简单。
倾落宫位于皇城东北角,偏远于皇城中心,来往之人之少,不低于废弃的冷宫。
倾落宫不似皇城其他宫大气磅礴,金碧辉煌,反倒多了丝出尘与精致,它西边是梨园,每至早春,梨花便开满枝丫,远远望去,洁白胜雪,美不胜收。小小梨花悠然落下,带来阵阵清香,最后,零落成泥。
梨园人烟稀少是皇城中除冷宫外最少人之地。所以,萧初夏常来梨园,倚在梨树下,捧一卷书,呷一口茶,茶香混着梨香,带来点点舒心。
看世间芳华,花开花谢。
有时,带上一把古琴,素指芊芊拨动琴弦,只见流出低沉婉转之音,回荡在林子内,久久不散。
而萧初夏却一脸呆滞,低喃道: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