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工地上虽然实行的是“大帮哄”,但是李文翰依然尽心尽力的干,从来不偷懒。
这天早晨吃饭的时候,王队长宣布了一条总指挥部的新规定:1、从即日起,一律按完成的土方量计工。六方土为一个工;2、每超额完成一方土,除了照常记工分外,额外奖励一个馒头一毛钱。馒头就放在去工地的旁边的桌子上,随时随地都可以吃,钱也是一天一结算。3、不管哪个合作社,完成任务后,超出上级所下达的任务部分,可以用来冲减合作社明年的义务工,也可以按规定领取补助和奖金。
工分不算,仅一毛钱就可以买一斤小米,那可是一个人一天的口粮啊!如果买棒子面还可多买不少,所有的民工们都不住的咂嘴。
“老弟,咋样?照量照量?”民工甲对民工乙说。
“这奖励不小,真够馋人的!不过,要超额完成任务,没个好体格连想都不甭想。别人不说,就俺这小体格,能完成六方土就阿弥陀佛啦。要想吃馒头那得先准备着扒层皮,不然的话门也没有!钱也好馒头也好,咱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了!”民工乙诙谐地说。
“不过,对有的人来说这点活不算啥。”
“你净瞎说,别的县咱不知道就咱金县谁能行?不过,要想多干一方土,一猛劲儿也不是办不到,时间长了恐怕就受不了。”
“也不一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吃完早饭,民工们都陆续地向工地走去。当路过放着馒头的桌子时,虽然都不由自主地瞅了瞅桌子上的馒头,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拿。李文翰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子跟前拿了两个馒头,并告诉记账的人自己叫李文翰。
记账的人不相信李文翰能多干两方土,用怀疑的目光瞅着李文翰。
“老乡,拿两个馒头就是说你必须多推两方土,一共是八方土啊!”
“放心吧,俺既然敢拿就一定能完成八方土。如果完不成,俺明天一天不吃饭也还给你。”李文翰毫不在意,说完递给王振岭一个。吃一个馒头就等于要推七方土,王振岭有点打怵,摇了摇头说自己干不了那么多。
“你想哪里去了,你尽管吃你的,别的你啥也不用管。”
王振岭不是不明白李文翰的心意。他知道,对李文翰来说,一天推七立方土不成问题。但是,要想推八立方土就不好说了。不过,他也知道,李文翰不是个爱说大话的人,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是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哪怕是生死关头,他也绝对不会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还有一个只有王振岭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的问题,李文翰饭量大,按照目前的伙食标淮别人能吃饱他却吃不饱。他希望李文翰能多吃个馒头,但不希望李文翰为了自己去拼命。
“大叔,您饭量大,目前的伙食标准俺还能吃饱您肯定吃不饱。您推六、七方士问题不大,要是推八方土那得出多大力啊,您不用替俺担心。”
“你信不着你大叔是不是?不就是多推二方土吗?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大叔别的不敢打包票,要说干活大叔知道自己能干多少,心里有数。”
李文翰那既自信又十分诚恳的样子容不得王振岭推辞,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向工地走去。
李文翰一下子拿了两个馒头,立刻在民工中引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震动,几乎所有的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瞅他。
“我的妈呀!你们看,唱京剧的那个大高个一下子拿了两个馒头!这个人是不是见钱眼开啊,咋连命都不要了!”民工乙惊奇的说。
“你这是少见多怪。俺早就看出来了,就他那体格,干七、八方土根本不在话下。”
“你别替他吹牛了!你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小算盘?他比谁都明白,馒头吃肚子里去了,完不成任务也不能让他再吐来!”
“谁像你有那么多鬼心眼子!俺虽然不认识他,但俺敢担保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上级的规定虽然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拿。王队长的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一看李文翰一次就拿了两个,惊喜之余又有点怀疑。再仔细一看李文翰长得又高大又结实,平常里干活又很实在,不像耍滑头的人,心里的疑虑又去了一大半。同时也产生了一个期待,希望李文翰能完成八方土。如果李文翰能完成八方土,不仅是个奇迹,同时,对其他人来说既是一个很大的触动也是一个很大的鼓励。一旦把大伙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不仅能完成任务,甚至还能超额完成任务。想到这里不由得喜上眉梢。
王队长回到指挥部办公室问一个叫小韩的干部:“那个大高个民工叫什么,哪个村的?”
“叫李文翰,城关村的。”
“他就是唱京剧的那个人吧?”
“是。来的路上很多人都像霜打得草一样,就数他有精神头。不光有精神头,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还唱起京剧来了!刚开始,我一看大伙都蔫头耷拉脑的,都不知道咱办好了,他这一唱不要紧,一下子就把大伙的精神头都鼓动起来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又说又笑,走路也比先前快多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两下子,无意中帮了咱一个大忙!”
“他一下子就拿了两个馒头,你说他能完成八方土吗?”
“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他,给我的印象他很朴实。前些日子虽然是‘卯子’工没有奖励,可他一点也不在乎,每天都比别人干得多。我敢打保票,他一定能完成八方土!”小韩坚信不移。
“小韩,李文翰就交给你了,你专门负责检查他每天完成的土方量并做好记录,下午收工后交给我。其他同志也都各负责几个人,配合带队的人抓好监督检查工作,如实地将每个人完成的任务情况统计好上报指挥部办公室,办公室汇总后上报总指挥部。”
这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热,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每一个人的后背都被太阳晒得通红通红的,摸一下就像针扎一样疼,有些人实在受不了了就回工棚子凉快去了。没回去的人,也都干一会儿歇一会儿。
李文翰和王振岭没有回去,两个人依然顶着火辣辣的日头一车又一车的推着土。又干了一会儿,王振岭也撑不住了。
“今天老天爷是咋的了,就像下火似的把人都快烤熟了,大叔,歇会儿吧。”
“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热的天,歇会儿。”
李文翰不仅很累,而且嗓子干的就像着了火一样,他捧起水桶就咕嘟咕嘟地喝起来,喝完水后坐在小车旁歇了一会儿就又干起来。当再次推着一车土走到半坡时,由于用力过猛,两只鞋的鞋底与鞋帮全都断开了,他瞅了瞅鞋,一看不能穿了,把鞋往旁边一甩光着脚丫一口气就把小车推到了大坝顶上。回到大坝底下后,发现身上的布衫也撕开了一尺多长的大口子,索性连布衫也脱了。整个大坝上,只有李文翰光着膀子和脚干活。车攀就像要把他肩膀上的肌肉撕开一样来回扭动着,谁看了谁都只摇头。快到中午的时候,李文翰看了看土坑差不多有五方土了,就和王振岭坐在土坑里唠起嗑来。
“振岭,两年前你大婶子挨斗的时候,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姓王的副主任救了她,大叔总想当面谢谢他,可是…始终也没见到他。这个王队长也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自打见过他之后,大叔总觉着和他有点什么,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副主任?”
“王队长这个人不错,很正派,很可能就是他。不管是不是,有机会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正说着王队长来了。李文翰和王振岭赶紧站了起来。
“我又不是什么大领导,干嘛站起啦啊,都坐下好好歇歇。”王队长问李文翰。
“坐了有一会儿了,已经不累了。”
“路上唱京剧的是你吧?”李文翰点了点头。王队长又问李文翰推了几方土了
“俺也说不太准,大概有五方了吧。”李文翰很平淡地说。
王队长大致量了量土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还不到一上午的功夫,李文翰居然已经完成五方多了,不由得又惊喜又佩服。
“没想到你这么能干!看来,一天推八方土根本不在话下了,难怪你那么自信,一下子就拿了两个馒头!”王队长边说边拍了拍李文翰的肩膀。
李文翰的肩膀本能地抽动了一下。王主任觉着有点不对头,不由得瞅了瞅李文翰的肩膀,发现李文翰的肩膀通红通红的,纳闷地问李文翰你的肩膀咋这样。
“他家人口多生活又不太富裕,所以,处处都很节俭。旧褂子磨坏了不能穿了,新的又舍不得穿,就光着膀子干活,结果肩膀就磨成了这个样。”没等李文翰回答王振岭就实话实说了。
王队长把李文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只见李文翰的裤腿卷到膝盖以上,光着膀子赤着脚,浑身的肌肉都刀刻斧凿的—般一块一块的。再看看脸,黝黑黝黑的。后背也全都晒爆了皮。同情和敬佩,让王队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李文翰。心里暗暗地想:好一个既能干又能吃苦的壮汉子!看来家庭生活确实太困难了,否则,决不会节省到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的分上。他什么也没说,把自己的毛巾递给了李文翰。
“垫上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么热的天,一旦把肩膀磨坏了,干不了活不说,如果感染了就麻烦了。”
过去,李文翰除了社长和田家兴外,从来没有接触过像王主任这种级别的国家干部,更没有和国家干部打过交道办过事,王队长的关心让他十分感动。但是,他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馈赠。
“谢谢王队长的关心,俺已经习惯了,垫不垫都—样,歇一晚上就好了。”
“不用谢,要说谢我应该谢谢你们!你们撇下老的、妻子儿女来参加大会战实在是难得,也很不容易,关心你们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做的,拿着吧。”王队长没想到李文翰朴实到这种程度,把毛巾扔给李文翰后又十分诚恳地说:“以后有啥困难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办。”
李文翰的心里虽然充满了感激之情,可是,感谢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和王振岭说的话,想趁机问问王队长。
“王队长,有件事俺一直想问你,可始终也没有机会。”王队长问啥事事。李文翰把当年的事说完后说道:“这件事俺始终忘不了。本来早就应该当面谢谢那位王主任,因为俺脸皮薄,又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所以一直没有去见人家。两年了,俺心里始终感到很内疚。自从见了你,又让俺想起了他,总觉着你就是他,不知道是不是。”
实际上,王主任早把当年的事忘了。他没想到,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李文翰还记在心里。李文翰虽然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但他知道,李文翰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必报的人。
“李大哥,我就是那个王主任。那件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嫂没有错是冤枉的,我是党的干部,应该那么做,你不比放在心里。”
“王主任,俺知道,共产党是不会冤枉好人的,那件事早晚会弄清楚。但是,你要是不当场制止,他们不仅还要批斗俺家里,最后是个什么样的后果就不好说了。但是,有一条是肯定的,我家里将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不仅俺家里,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俺全家人都得始终背着一个坏名声,甚至会影响到孩子的前程。你是个好人,俺除了有点力气没有别的本事,以后如果有用得着俺的地方,你别客气,尽管言语一声,就是上到山下火海,俺李文翰也绝不说二话!”
李文翰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工地上碰上有恩与自己的王向伟,真是喜出望外。他把藏在心里的心里的感谢的话终于说出来了。除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外,他下定决心好好地干,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感谢王主任。
“大哥,是好人坏人一看就知道,你和大嫂都是好人,你们是拥护社会主义和爱护社会主义的,绝对不会。大哥,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无论是谁都会有难处,说不上哪一天我还真有求于大哥呢。不过,我不会让你上刀山也不会让你下火海,从今往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兄弟好了。”
“俺就哥一个,连做梦都希望能有个弟弟。能把你当弟弟,是俺李文翰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兄弟,从就往后不管是啥事,你有啥难事找大哥,就是天塌下来大哥也替你顶着!”
“大哥,我知道了。人不是铁打的,你天天都干这么多的活,时间长了身体肯定受不了。生活再困难,也不能把身体累垮了。一旦身体垮了,就啥都没有了,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
“大哥家人口多,比不得别人,不多挣点工分不行啊。你放心吧,大哥已经习惯了,承受得了。”
傍晚,民工们都在工棚前边吃饭边唠嗑。王队长吃完饭就到工棚子来了,对大伙说:“老乡们,今天是我们实行定额的第一天。今天,李文翰推了八方土,是第一个超额完成任务的人!按照规定,他不仅可以多吃两个馒头,而且还要奖励给他两毛钱!指挥部希望大家向李文翰学习,都争取超额完成任务!”又对李文翰说:“李文翰同志,吃了饭到办公室去领钱!”
“队长,你先给俺记着吧,等修完大坝俺再去领!”刚开始李文翰并没有把钱当回事,一看还真是真格的,非常高兴。
“好!我给你记着,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取!”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李文翰这么能干,都用一种既惊讶又钦佩的目光瞅着他。
李文翰每天都比别人起的早,洗完脸就往工地跑,一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才回来,所以,他天天都能超额完成任务,挣的馒头也越来越多,攒了满满一褡裢。他除了和王振岭一块吃外,还经常送给有病的、体弱的民工。除此之外,民工住处的一些零碎活,如打扫卫生、修修路、打水和修席棚子等,从来那天开始,一直都是他的事,从来没有半句怨言。民工们不仅都打心眼里佩服他,而且还渐渐地喜欢上了他,没事的时候都爱和他唠家常;有啥想不开的事或者烦心的事也都找他说说知心话。李文翰本来就随和、平易近人,一看大伙都对自己这么好,他也真心实意的对待别人。如果发现谁不高兴了或者有了困难,就主动的去安慰安慰。需要帮助的,就力所能及的帮一帮。平时,为了让大家高兴,除了唱京剧还经常给大伙讲《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杨家将》、《岳飞传》《七侠五义》等古代的故事。即使干活的时候,他也不知疲倦的一边干活一边唱。给十分单调的民工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进入伏天以后,天气越来越热。尤其是中午,席棚子里就像蒸笼一样闷热闷热的,进去待不多大会儿就全身都是汗,一边擦一边流,总也擦不净。没办法,民工们只好跑到外面找个凉快地方坐着。等到下雨天,天气虽然凉快了,可是,席棚子八下里漏雨,又只好都挤在一起坐着。虽然也收拾了几次,只是漏得稍微轻点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在那段日子里,不少人都病了。再加上除了干活、吃饭就是睡觉,单调的再也不能单调的生活,让本来没事的时候喜欢串串门子、凑到一起唠唠或者赶赶集的民工们,不仅有点腻了也想家了。一天傍晚,天闷热闷热的,王振岭很烦躁,想出去走走。
“大叔,出去溜达溜达吧。”
“走,散散心去。”
李文翰知道王振岭想家了,就陪着他出来了。除了大坝也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两个人就去了大坝。到了大坝上,两个人默默地望着夕阳和滚滚的黄河水。
“出来这么多日子了,也没给家里写封信,不知道她们咋惦记咱们呢。”王振岭闷闷不乐地说。
李文翰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更惦记家。不过,他有个特点,他不希望别人同情自己,更不愿意别人怜悯自己。所以,他从来不向他人述说自己的不幸,也从来不把心里的苦辣酸甜表露出来,总是把所有的痛苦和烦心的事都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所以,不了解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永远不知道啥叫忧愁的人。
“大叔的心情和你一样。咱在这里除了累点,其它的啥心也不用操心。可她们在家就不一样了,除了干活,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得自己干。而且,那一样照顾不到都不行。细寻思起来,把大人和孩子往家一扔拔腿就跑到这里来了,真有点对不住她们。”
“大叔,俺想回去看看。”
“大叔也恨不得马上就回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眼也好。不过,这里离家好几百里地,回去一趟得好几天的功夫,眼看着就要进入汛期了,正是关键时候,能让咱回去吗?放心吧,估计家里不会有啥事。”
王振岭也知道回不去,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百无聊赖地一边说一边朝前走,一群蚊子围着两个人嗡嗡地叫个不停,两个人一人薅了一把蒿子一边走一边打,可蚊子就像发疯了一样围着两个人飞来飞去就是不肯离开,把两个人的脖子叮了好几个大包,没办法,两个人只好无可奈何地回工棚子了。
到了半夜,就沥沥啦啦地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整个棚子几乎没有不漏雨的地方,民工们只好挤在一起坐了一宿。早饭后,不少人都没有出工。而李文翰和王振岭一如既往,放下碗就又上工地了。工地上到处都是是泥,走不多远小车轱辘上就沾满了泥,比小磨盘都大,即使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也推不几步远,王振岭干了不一会儿就干不动了。李文翰也感到很吃力,两个人就坐在小车上抽起烟来。李文翰发现王振岭有点蔫,一问才知道他身体有点不舒服,便催他回去休息。可王振岭非要干完活再回去。
“算啦,别干了,赶快回去找大夫看看,剩下的这点活你不用管了,大叔替你干。”想了想又说:“算了,我也不干了,大叔和你一块回去找大夫看看!”
“没啥大事,可能是着凉了,挺一挺就过去了。”王振岭赶紧笑了笑装着没事的样子说。
“着凉虽说不是啥大病,可也不能不当回事。要是在家里,喝两碗姜汤挺一挺就过去了。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里,不能硬挺着。走吧,要不大叔也没心思干活!”
王振岭在李文翰的督促只好回来了。找到卫生员后,卫生员量了量体温又用听诊器听了听,说感冒了没啥大事,吃点感冒药再歇歇就没事了。然后包了十几片药片交给了王振岭,让王振岭按照纸包上说的按时吃药。回到工棚子里后,李文翰打了一壶水让王振岭把药吃了。
“别着急,躺下好好歇两天,啥时候好了啥时候再去干活。”
“大叔,你去干活吧,俺没事。”
“好吧,大叔去干活,你好好歇着。”
李文翰走后,工棚子里除了王振岭其他人一个人也没有,王振岭往铺上一躺,两只眼呆呆地望着棚顶,一股凄凉感立刻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虽说已经迈入中年了,可是眼睛还是红了。
中午,李文翰干完活就急急忙忙往回跑。进了工棚子就急切地问王振岭好点了吗。王振岭说吃了几片药好多了,没事了。
“没事就好,你躺着吧,大叔给你打饭去。”
“大叔,俺也不是七老八十,哪能让您伺候俺,俺自己去吧。”王振岭说着就要起来。
“别动,哪有那么多说道,你只管躺着你的。”李文翰跑到食堂领了四个窝窝头和两碗菜汤,从褡裢里又拿了两个馒头。“你把馒头吃了,再多喝点汤出出汗就好了。”
“也不是啥大病,吃窝窝头就行,把馒头留着干活时再吃吧。”
“不用。这时候不吃啥时候吃,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只要身体好好的,还愁没馒头吃。”
王振岭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好把馒头都吃了。加上喝了两碗汤觉着轻松了许多。第二天觉着有点劲了,吃完早饭就和李文翰又去了工地。到了半晌的时候该吃药了就回来了,进了工棚子正好碰上一个中年民工在偷李文翰的馒头,和生气。
“你干啥呢?”王振岭大声喊道。
“俺没…没…干啥。”中年民工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大白天偷东西,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走,上指挥部去!”王振岭薅住中年民工的脖领子就走。
“大哥,俺…俺…头一回干这事,俺知道错了,你饶了俺吧,以后俺再也不敢了!”
王振岭并不是真要把他送指挥部去,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当走到工棚子门口时,中年民工死活不肯走了。
李文翰发现王振岭和一个中年民工拉拉扯扯的,以为两个人在打架,把铁锹一扔就往回跑,到了跟前一问才知道咋回事。
“老弟,一两个馒头不算啥,俺不在乎,你要是吃不饱或者想吃馒跟俺说一声就行了,千万别干这样的事,一旦落下不好的名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看样子你也是个老实人,俺不难为你,干活去吧。”
“大哥,俺知道了。今天的事你千万别告诉队长,也别说出去,要不俺就没脸在这呆啦。”
“俺俩要是想让你出丑的话,早拉着你找队长去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放心吧,俺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谢谢您!大哥,你这么体贴人,俺…俺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也忘不了你!”中年民工感动的不知说啥好。
李文翰走了以后,赵金芳除了和其他社员一样劳动外,每天还要挑水、拔猪食菜和干一些家务活,从早忙到晚,忙得脚打后脑勺,一点闲工夫都没有。虽然大成和冬子也时常来帮忙,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帮上忙的。再说了,谁家还没有点事,哪能每天都来帮忙。何况,赵金芳不仅是个自立性很强的人,而且,自己能干的,哪怕再苦再累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很多事情不等大成、冬子知道自己就早早地干完了。
入伏以后,到了中午,很多人都找个凉快地方歇晌。再不就坐在家里,一边扇扇子一边喝茶。而赵金芳不管天有多热,都得把活干完了以后才能休息一会儿。有的时候,不等休息就又出工了。李老太太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总是不停地叨咕,哪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要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去。
一天中午赤日炎炎,把大地都快烤焦了,可是,还没有到收工的时候,是在干不下去了,不等队长发话就都往回跑。赵金芳刚要往回走,突然想起来猪没吃的了,就满地里拨起猪食菜来。
“婶子,都晌午了,天又这么热,别拔了,赶快回去歇歇吧!”振岭媳妇喊道。
“猪没吃的了,你先回去吧,俺一会儿就回去。”
“您一个人得拔到啥时候啊,俺也不回去了,帮您拔够猪食菜一块回去。”
“不用了。你不像婶子,有你大奶奶在家照顾孩子,回去早点晚点没关系。你回去晚了不行,赶快回去吧。”
在赵金芳的劝说下,振岭媳妇只好回去了。赵金芳拔完猪食菜后坐在地头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回走。
已经晌午了,儿媳妇还没回来,李老太太焦急起来,跑到大门口一看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就又跑到村口看了看,也没看见儿媳妇的影子。
“都晌午了,天又这么热咋还不回来,不要命了!”
李老太太一边自言自语地叨咕一边朝田野走,没走多远,发现赵金芳从另一条道上回来了,李老太太看了看儿媳妇后背上的猪食菜,再看看她那疲劳不堪的样子心疼了。
“文翰家,你这样拚死拚活地干哪受得了啊,趁早把猪卖了吧!”
“猪还没长够个卖了太可惜啦,喂些日子再说吧。”
“娘也希望能多卖几个钱,可也不能为了那几个钱儿把你累垮了啊!”
“俺又不是七老八十,这点活算啥,还不至于累得爬不起来,您不用担心。”
李老太太要替赵金芳背猪食菜,让赵金芳歇一会儿。赵金芳说什么也不同意,娘俩一边唠嗑一边进了村。
这天钱有利没有去干活,中午吃的是过水面条,水是刚从井里打来的,拔凉拔凉的,再加上醋、芝麻酱、酱油、醋和蒜泥一拌,那味道只有人间有,钱有利足足吃了两大海碗。吃完饭,扇了半天扇子还是觉着热,就从屋里出来了,找了个小板凳往大门洞子里一坐,一股小风吹来觉得凉快了许多,不由得哼起了小曲。正好赶上赵金芳婆媳俩从门口路过,一看赵金芳那满脸汗水和疲惫不堪的样子,钱有利的心里比刚才吃过水面条时还舒服。
“赵金芳,俺早就告诉过你,谁敢碰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就让他掉十斤肉!怎么样?这就是你得罪老子的后果!这是轻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赵金芳婆媳两个瞅也没瞅钱有利,径自回家了。钱有利一看赵金芳婆媳俩毫无反应,不免有点失望。正当他感到有些沮丧的时候,钱有财来了。
“大哥,这天咋这么热呢,都快把人快考成肉干了,别说干活坐着都出汗,老天爷是不是想要人的命啊!”
“要谁的命也要不了咱得命,受不了就歇两天!”
“正是忙的时候,杨占全能让你歇着吗。”
“谁管他忙不忙,让歇着也得歇着不让歇着也得歇着,明天你就别出工了,看他能把你咋的!”
“二哥,还是你们当干部的好,找个由子就不用去干活了,工分照样不少挣。”
“明白了吧?这就是当干部的好处,如果没有好处谁当干部干啥!你看见赵金芳了吗?”
“看见了,咋的了?”
“你看她累的那个熊样,都快迈不动步了!他李文翰不是爱出风头吗,出吧,可劲地出,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活该,就得这样治她两口子!你别说,这一招还真他妈的好,又解气又顺其自然,还不得罪人!俺估计,李文翰在那也好受不了!干吧,就这个天谁也受不了。不干吧,敲锣打鼓地欢送你不说,还有任务压着你,能行吗?好意思吗?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还不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鸡鸭鹅狗猪啥都有,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有老婆一个人扛着,你说,那得多惦记啊?想帮帮不上,想回来又回不来,那得多着急啊?修大坝的活又不是一般的活,加上风吹日晒雨淋,就是铁打的也得累趴下了。估计李文翰现在是吃嘛嘛不香睡也睡不着,跟霜打的草一样——蔫了!”
“有财,二哥咋就没想到这些呢,你变得越来越聪明了!李文翰总觉着自己比谁都聪明,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瞪着眼地往火坑里跳,活该!瞧好吧,以后还有比这更好的果子等着他呢。你这是要干啥去?”
“啥也不干。天太热了,到护城河里洗个澡,凉快凉快。”
“你小子也学会了享受了!”
“人活一天就得享受一天。不然的话,等到去见阎王爷的时候后悔就晚了!”钱有财咿咿呀呀地唱着走了。
赵金芳和婆婆刚回到家,正好李天明也回来了。李天明一看母亲浑身是土,脸上的汗水不住的流,心里很不好受,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娘,您以后不用拔猪食菜了,等俺放了学俺去拔。”
赵金芳知道儿子看到自己这个样心里难受了,但是,她宁肯自己多吃点苦、多受点累也不愿意耽误孩子的学习,或者让子孩子安不下心来学习。
“这点活算啥,放心吧娘没事,你只管念好书就行了。”
“娘,俺又不是占用上课的时间去拔猪食菜,耽误不了学习。”
“说是不耽误学习,能不耽误学习吗?你要是心疼娘,就用有那点时间多看会儿书,到年末,就每门课都考一百分,让娘高兴高兴。”
“行!到年末,俺一定都考一百分!娘,今天又考试啦,俺都是一百分。老师说,如果期末考试再都是一百分,俺不仅能评上‘三好’学生,还能加入少年先锋队哪!”
“你说得是真的吗?天明,你可别糊弄娘,等娘见了你老师问清楚了,要是你说瞎话,娘可饶不了你!”赵金芳虽然相信儿子不会说谎,但是,她觉得还是未雨绸缪好。
“娘,你看是不是一百分?”李天明一看母亲不相信,就把考试卷全拿了出来,一张一张的让母爱看是不是真的,“俺没撒谎吧?”
“不撒谎就好。娘啥也不怕,就怕你们不学好不走正道。要记住,以后不管干啥——说话也好办事也好都要诚实,不准说谎。”
“天明,你如果你能当上‘三好’学生和少先队员,奶奶给你包饺子吃!”李老太太一看孙子学习这么好高兴的不得了。
“真的!奶奶,俺肯定能当上!”
“那就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凡是有出息的人大多数从小就有大志向,从小就能吃苦。奶奶和你爹、你娘这一辈啥也不盼,就盼着你们将来都能成为一个能做大事的国家干部!”
“奶奶,等俺长大了俺也好好学习,将来也当国家干部!”二柱天真的说。
“好、好!俺孙子个个都有志气!等你们长大了,都当了国家干部,奶奶该多光彩啊!到那时候,奶奶就可以享清福了!”
赵金芳虽然很累,但是,看看自己活泼可爱的孩子脸上堆满了笑,心里甜滋滋的。拍打了拍打身上的尘土,格外轻快地对儿子说:“走,进屋吃饭去!”
杨占全虽然答应派人给李家挑水,但是,赵金芳和李老太太都不是那种见好处就上见便宜就捡的人,她们打心眼里不愿意享受特殊的待遇,哪怕是应该享受的。所以,压根就没有指望社里给自家挑水。不过,指望不指望是李家的事,兑现不兑现自己的承诺是你杨占全的事。随着李文翰的走,挑水的事也跟着无声无息了,这不能不让李老太太和赵金芳生气。
在前段时间里,大成和冬子一有空就过来帮着挑水,给赵金芳减轻了不少负担。但是,时间长了,一来大成和冬子不是天天都有功夫,二来赵金芳也觉着总麻烦人家也不是个事。再者,每天也用不了多少水,省点用,一缸水全家人能吃两天,即使自己挑也累不哪去。后来就每天起早去挑水,挑完水再干别的活。后来大成和冬子发现每次来挑水,水缸的水都满满的,知道赵金芳不愿意老麻烦自己,所以,早早地就把水挑好了。两个人一再劝赵金芳不要见外,但赵金芳还是坚持自己挑。大成、冬子知道说啥都没用,只好有功夫就往李家跑,碰上啥就帮着干点啥。李老太太一想起杨占全当初说的话就一肚子气。
“咱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给咱挑水,是他杨占全拍着胸脯打的包票,如今不仅没挑过一挑子水,连问都没有问过,就像压根就没这回事一样,那天俺碰见他,非问问他不可!”
“说来说去谁也不怨,就怨咱太傻了,总以为当官的哪能说话不算话,真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说话不算话,一回这样两回这样还能糊弄过去,间长了,谁还相信他们。算了,吃钱长一智。以后再有这事,他们愿意找谁就找谁去,咱谁的面子也不看,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咱也不去。”
吃完中午饭,赵金芳想洗衣服,一看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挑起水桶就走。
“牲口还倒倒嚼呢,你天天从早到晚就吃饭的时候坐一会儿,再好的体格也扛不住这么折腾啊!别去挑了,赶快去歇一会儿吧!”李老太太不让赵金芳去。
“俺不多挑,就挑一挑给孩子洗洗衣服。”
“也不差这半天,明天再洗也赶趟。”
“娘,您歇着去,俺去挑水。”李天明说。
“你能挑的了水吗,都歇着去!”李老太太发火了。
赵金芳一看李老太太急得不得了只好不去了。李天明虽然躺下了,不过他并没有睡着。等奶奶和母亲睡着后,轻轻地爬起来挑起水桶就走了,不一会儿就挑回来两桶水。
赵金芳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往水缸里倒水的声音,以为有人送水来了,赶忙爬了起来,出了屋一看是儿子正在往水缸里倒水,脸色立刻变了。
“是你自己打的?”
李天明一看母亲生气了,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赵金芳知道儿子为什么去挑水。但是,儿子毕竟才十二、三岁啊,还远远没有到挑水的年龄,万一掉井里还能活得了吗,自己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让儿子去冒这个险啊。
“以后不准你再去挑水!”赵金芳大声呵斥道。
李天明知道,母亲之所以说自己,是因为怕自己有什么不测,所以,他并没有觉着委屈。
“娘,俺奶奶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起早贪黑的里里外外地忙,您也累得连路都快走不动了,还得自己去挑水,俺心里不好受。”
“好儿子,别怪娘生气,娘是怕你出事啊。”赵金芳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嘶哑了,她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再也没说什么。
李老太太被儿媳妇的喊声惊醒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赶忙跑了出来,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又高兴又心疼又害怕。
“天明,奶奶和你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你心疼奶奶和你娘没有错,但是,你别忘了你才十多岁,从那么深的井里往上拎一桶水,有些大人都很费劲何况你呢。万一不小心掉井里,还有命吗!一旦你出了事,奶奶和你娘还咋活啊!”
其实李天明挑水并不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学校每年搞勤工俭学都要在学校的四周和城墙脚下的空地里种一大片向日葵和大麻子。同时,校园里也种了不少的花草。每次给向日葵和花草浇水的时候,别人都是两个人抬大半桶水,而李天明总是一个人挑水。最初只挑半桶,后来,渐渐地就能挑一桶了。日子一长,就能从井里打水了。每到星期天或者下午放学后,只要老师家缺水了,他就和其他同学去给老师打水。为了不让奶奶和母亲担心,李天明把自己在学校挑水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奶奶和母亲。
“天明,你身子骨还没长成,如果伤了力落下毛病,你爹和你娘还指望谁去?”想到杨占全许下的诺言,从来不骂人的李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这帮没人心肠子的东西,一点人事也不办!说是社里给挑水,到如今不仅一滴水没挑连句话也没有!”
“娘,这样倒也好,咱虽然挨点累,但是,也省得让有些人说闲话。”
“娘也不愿意让人家说闲话。那是他们自己说的,不是咱强求的!这么多日子了,咱一家人的难处,难道他们一点也没看见,一点也不知道吗?不挑就不挑,可你总得有句话吧!总得来看看和问问吧!人凭良心树凭根,人办事得对得起天地良心!人们常说过了河拆桥,这还没过完河呢就开始拆桥了!还是社长呢,连点信用都不讲,让大伙咋信服你啊!唉,事到如今说啥都没用了,打掉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娘,生气也没用,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身子就更不上算了,别生气了。这样也好,咱谁的人情也不欠。”赵金芳又对儿子说:“以后不要一个人去打水,要去娘和你一块去。”
下半晌放了学,李天明就急急忙忙地往家跑,进了屋放下书包,跑到南屋找了一个竹筐,背起来就走。
“天明,你干啥去?”李老太太问道。
“俺去拔猪食菜。”
“你不做作业啦?”
“晚上再做作业,赶趟!”
李天明到了田间,就四下里跑着拔猪食菜。收工了,别人都走了,赵金芳想再拔点猪食菜,就四下里瞅了瞅,看看哪里有猪食菜,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孩好像在拔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儿子。
“天明,你过来!”赵金芳喊道。
“娘,您回去吧,一会儿俺就能拔一筐,拔满筐俺就回去。”李天明赶紧跑了过来。
“不让你来你偏来,作业做完了?”
“没有。娘,吃完晚饭再做作业也赶趟,一会儿就能做完。娘,您要是不回去就歇歇吧,等俺拔满了筐咱一块回去。”
“你一个人得拔到啥时候啊,回去晚了你奶奶该惦记了。娘不累,娘和你一块拔。”
太阳就要落山了,天边挂满了彩霞。赵金芳和儿子拔了满满一大筐菜,赵金芳要背,李天明说什么也不让母亲背,背起筐就走,和母亲一起朝村里走去。村子边上有个很大的水湾,娘俩不一会儿到了水湾跟前。
“娘,您等一会儿,等俺把猪食菜洗干净了再回去。”
赵金芳也想歇一歇就同意了。李天明脱了长裤,穿着短裤跳到水里就哗啦哗啦地洗起猪食菜来。赵金芳坐在土坎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微笑,那是一种欣慰的笑,笑里充满了信心和希望的笑。李天明洗完猪食菜后就向里面游去。赵金芳开始还有点担心,一看儿子游得很自如也就不再担心了。
“娘,这湾太小了,将来俺一定要到大江大河或者大海里去游泳!”李天明一边游一边对母亲说。
“到时候娘也去,娘就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边看着你!”赵金芳兴奋地说。
李天明又游了几圈,虽然还不够尽兴,但是,当想到奶奶还在等着自己和母亲回家吃饭时就上了岸,穿上衣服背上猪食菜就和母亲喜气洋洋地回家了。
吃过晚饭,李老太太和四个孙子都睡了,李天明在油灯下做作业,赵金芳在一旁做针线活。过了一会儿,赵金芳就不由自主地打起瞌睡来。李天明知道母亲是为了陪着自己才不去睡觉的,如果自己不睡,母亲会一直陪着自己把作业做完,为了让母亲早一点休息,只好对母亲说作业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自己困了想睡觉,等明天早上再做。赵金芳担心明天早上做不完,非让他做完再去睡觉。李天明说没多少了,明天早上一会儿就能做完。赵金芳没再说别的,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睡得是那样的香甜。
李天明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母亲那筋疲力尽的样子不停地在他眼前闪来闪去,他很难受,他恨不得明天就长大了,不再让母亲受苦受累。他也想起了父亲,既不知道父亲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父亲在那里怎么样。他想,自己要是会飞就好了,可以天天飞到父亲干活的地方去看看父亲。那样,奶奶和母亲也就不用惦记父亲了。还有奶奶,岁数都这么大了还整天照看弟弟、洗衣服、做饭、喂猪,什么活都干。虽然有时候累的腰酸腿疼,可从来都不言不语。最后他也想到了自己,心想: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惹奶奶和母亲生气了,再也不能让奶奶和母亲为自己操心了,要替奶奶、母亲多干点活,尽量让奶奶和母亲多休息一会儿,不能把奶奶和母亲累坏了。李天明说到做到,从那以后,拔猪食菜、做饭、洗衣服,凡是自己能干的活都主动地去干。同时,他还格外留意水缸里的水,不等水用完就偷偷地去挑水,始终让水缸里有足够的水。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每次只挑半桶水。学习也更加用功了,每次考试都几乎全是一百分。不仅如此,在勤工勤学、义务劳动、消灭“四害”等各项活动中也都走在前面,不久,不仅评上了“三好”学生加入了少年先锋队,而且还当上了班长。
李天明挑水的事,李家人虽然没有对外讲,但是,城关村的人几乎都看见了。有的人虽然没看见,但是也都知道了。很多人在表示同情的同时也有误解,认为李文翰明知道自家有很多困难还要出民工,就是为了多挣工分。后来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杨占全是个说话不算数不关心社员疾苦的人。李天明挑水的事也很快就传到了杨占全的耳朵里,他虽然多少有点内疚,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直到李文翰回来,他也没对李老太太和赵金芳说过一句道歉和安慰的话。
大成和冬子知道后,对赵金芳说:“婶子,俺俩知道您是个要强的人,俺俩拿大叔就像亲大叔一样,拿您就跟亲婶子一样,有事千万要言语一声,您千万可别把俺哥俩当外人!您和俺弟弟们要是出了事,俺哥俩咋向俺大叔交代啊!”
“你哥俩放心,到啥时候婶子都不会把你哥俩当外人!眼下地里的活越来越忙不说,哪家没点活,你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啊。好在也用不多少水,一早一晚挑两挑子就够吃两天的,婶子还干得了。放心吧,等婶子忙不过来的时候一定去找你哥俩!”
赵金芳说是说,但她从来没主动找过大成和冬子。